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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這天是什麼日子？總統就職還是情人表達愛意的一天？
每年五月從二十到二十二不定，就進入夏季的第二個節氣–小滿。
中原以南的冬麥進入熟期，麥穗飽滿，是為小滿。
『高麗菜、香菇、金針、木耳、芋頭、番茄，
還有高湯、蔥、蒜和辣椒這些蔬菜類應該足夠吧，
不知道除了肉片他們還會準備哪些火鍋料？』
韓育瀧一個人在水槽邊清洗蔬菜順便胡思亂想…
想著想著對講機也響了。
「喂～你好。」
「你好，請問韓先生在嗎？這是一樓警衛室。」
「我就是，請說～」
「一樓有一位訪客白先生，請問可以讓他上樓嗎？」
「沒問題，麻煩您了。」
大概五分鐘後門鈴告知客人已到門口。
「白先生你好，請進請進。」
「韓先生～謝謝。」
「哇！這麼大一袋，該不會這裡面都是火鍋料吧？白先生」
「沒錯，我不確定大家的食量有多少，剩一點總比不夠好。」
「好吧～既然買這麼多，那你和小業今天要發憤圖強卯起來吃。」
「我食量本來就大，小業只要心情好也非常能吃，韓先生你呢？」
「我食量普通，所以今天要靠你們了～喔！白先生你買的材料
好棒啊～牛肉都是霜降，豬肉還有松板，實在太奢華了。
太好了你還買了香菇貢丸～這個好好吃…不會吧？你連牛肋條
都買了啊？」
「對啊，哈哈～牛肋條超好吃，看它今天特價又很漂亮就買了。
韓先生你不喜歡吃牛肋條嗎？」
「吃～我喜歡吃牛肋條，只是…肋條比較適合紅燒或燉煮，
我沒用過肋條來煮火鍋耶，該怎麼處理呢？」
「我沒想到哩…只是覺得它好吃又特價就買了，那不然先
冷凍起來好了，下次有機會拿瓶紅酒來燉它。這樣肉還夠不夠？
要不要我現在再去補一點？」
「夠了夠了～絕對夠，那我就先幫你把肋條冷凍，你回去的時候
記得要拿喔。」
「方便的話，就先凍在你家吧～如果韓先生不嫌棄，
我們總還有機會來燉牛肉。不然冷凍、解凍又冷凍解凍
牛肉就算沒壞也都不好吃了。」
「沒問題，那我這就將它打入冷宮～你們要記得來救它唷！呵呵」
「好！等小業來了我們就來商量下次牛肉大會的時間。
韓先生，有件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白先生請說。」
「就是…你可不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是也叫我白晝就好，
我們也算認識了，一直叫我白先生感覺好疏離喔。」
「哈～好啊，那麼你也就叫我韓育瀧或是育瀧吧，
我們如果再客套下去連飯都不好吃了呢。」
兩個三分熟的朋友換了稱呼之後似乎就能進展到五分熟，
一起準備火鍋用料、煮高湯、擺碗筷…心裡不約而同都在想著
小業怎麼還沒來？想著、想著，對講機又響了！
「喂，韓先生嗎？」
「我是」
「有一位便利商店的店員要送飲料給你。可以讓他上去嗎？」
「便利商店，是余店長嗎？」
「不清楚耶，我讓他跟你說…『喂，請問是韓先生嗎？店長要我
拿兩瓶飲料來給你和白先生，如果你不方便我就先放管理員先生
這裡。』」
「沒關係，我這就下去拿，如果你趕時間先放著就好，謝謝你～」
掛上對講機，韓育瀧把情形告訴白宙辰…
「奇怪，小業要帶飲料自己帶過來就好了，怎麼還讓員工送來？」
「我也搞不清楚，白晝你先坐一下，我去拿飲料上來。」
「不不不～還是我去拿吧。」說完就起身準備出門
韓育瀧想想也對，雖然才一下下，但是把第一次來訪
又還不太熟悉的朋友留在家中對彼此可能都不太好，
還好白宙辰想到了…當白宙辰再次進門的時候正在講手機…
「我不知道喔，我現在已經進了育瀧的屋子，
你自己跟他說吧。（將手機遞給韓育瀧）小業的電話。」
「喂～小業，我是育瀧。你怎麼還沒來呢？」
「育瀧啊～對不起啦，我今天沒辦法過去了，因為臨時
有員工請假，我必須要幫他代班，所以今天的火鍋大會
就只能向你們抱歉了～而且還是我發起的。」
「沒關係啦～臨時有事情又不是你能控制的，那你要
上到幾點？下班後要不要過來吃點東西？我們今天買了
很多食物喔。」
「我也很想啊，但是代完班我應該就快掛了～只想倒頭就睡。
如果有剩的，我明天再去跟你裝便當好不好？」
「可以啊，那你專心工作不要太累喔。」
「謝謝，你和白晝好好享用大餐吧，把我那一份也盡情吃掉！
那我就去工作囉～掰」
「掰。」
說罷，韓育瀧把手機交還給白宙辰
「小業說他今天要幫同事代班，所以不能來了。」
白宙辰的臉色看起來有點垮垮的
「嗯，剛剛他有跟我說了，我覺得他是故意的～切。」
白宙辰的語氣好像有點生氣，但是說完之後卻又笑了出來。
這樣的情緒變化韓育瀧也猜不出來緣由。
「育瀧，既然小業他不能來，那我們今天還要繼續火鍋大會嗎？
還是我先回去改天再來打擾？」
白宙辰對小業的告假似乎真的生氣，但韓育瀧覺得
事出突然，倒也不需要怪最小業…
「白晝，如果你不趕也不介意的話，我們還是來吃火鍋吧，
湯都滾了～材料也都備好，不吃多浪費。還是你堅持要走
那我把材料幫你打包起來？」
白晝辰聽了韓育瀧的話之後，嘆了一口長氣～
「抱歉，我不該耍性子，我們準備開動吧！肚子好餓喔～」
悶熱的五月，這幾天雷雨時落時停，水汽豐沛的城市
有著令人不爽的黏膩，小業說就是這種天氣躲在家理
吹冷氣、吃火鍋才會有加倍的痛快感。此時窗內的兩人沿著
客廳的和式小桌席地而坐，看著旅遊生活頻道的異國料理
吃著滾燙的火鍋料，在冷氣的結界下看起來確實不錯。
而窗外開始下起大雨，雨水自天而降撞出了如撒豆一般的聲響
清脆又有力。
「育瀧你的香菇丸應該熱透了，先拿起來吧，我想放一點水晶餃。」
「好，你要不要吃兩顆？（好啊）來～碗接一下。」
「我還是要說，今天小業一定是故意的。」
「你剛剛也這麼講，為什麼會覺得他是故意的呢？」
「嗯…你覺得小業這個人如何？」
「不錯啊，就我的認識小業很體貼、很活潑也很熱心，
他雖然活潑卻很細心，我覺得他是不錯的朋友。」
「你說的也沒錯，他通常都很熱心活潑甚至體貼，但是
要能讓他細心都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麼原因？」
「你會對你身邊什麼樣的人特別細心？」
「嗯…特別關心或是特別親近的人吧？」
「答案出來囉。」
「你的意思是，小業他…」
雨勢變大了，咚咚咚咚敲打在冷氣的金屬上猶如戰鼓。
「小業很欣賞你，不過他覺得自己並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根據他的觀察～你的前男友是一個高大型的帥哥，所以
跨年的時候他找我和你們一起跨年、認識，今天又刻意
製造我們兩個獨處的機會。」
韓育瀧聽完之後眼神有點放空，人也陷入了一陣沉默。
白宙辰發現這個情形有些歉意：
「育瀧、育瀧，對不起～我是不是說了讓你會傷心的話？」
「喔，抱歉～我放空了，剛剛一瞬間想起了前任。說起來
你真的是個高大的帥哥呢，呵呵！請問你有多高啊？」
「我185，很久沒量了，但也不會再長高啦～哈哈！」
「果然，你在體型上和我的前任真的很像，又高又帥。
但是你對我沒感覺吧？呵呵」
「不能這麼說，我們除了跨年和元宵燈會之外，今天才第三次見面。
喜歡一個人總要在真正認識此之後再說吧。」
「白晝你別緊張，你沒有傷到我。我也不會因為你體型和他相似
就說喜歡你～那不就是把你當替代品一樣嘛。而且，你喜歡的
應該是小業吧？」
「被你看出來啦…」白宙辰此時顯得有點害臊
「那小業知道你對他的好感嗎？」
「他一定知道，只是他欣賞的不是我這種類型的男人。」
「好意外喔，你這樣的外型在圈內應該是天菜了，小業竟然不喜歡。」
「哈～是嗎？小業他喜歡你們這種比較有質感的人，而且…
我大概也不算圈內的人。」
「不算圈內！？可你剛剛明明承認喜歡小業啊。」
「小業應該沒有和你提過我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嗯，沒有。他只有跟我說你和他是大學時代認識，
你的人很陽光、熱血，很會打球也很健談。」
「呵呵～他這樣介紹我啊，真不敢當。我和他應該算是在
實習的地方認識的。唸大學的時候我的確比較熱血，但是
只是個空有熱情腦袋卻是個蠢蛋。那時候我參加了類似小張
老師的社團，經過兩年訓練獲得了到生命線去實習的寶貴
機會，你可以想像那種滿腔熱血的男孩當時彷彿像是終於能
上場的板凳球員一樣既興奮又緊張。大概是第四次還是
第幾次的實習剛好碰到期中考，那個晚上我也有點焦躁～
一面值班一面翻著課本，本來都要打瞌睡了，卻沒想到
我的第一通電話就在那時候接進來。」
打雷了！昏暗的天空也頓時白亮瞬間。
白宙辰講到此忽然就停頓了一下，韓育瀧等了幾秒，
決定回話表示有在聽。
「你的意思是，小業當時打電話剛好被你接到？」
「不是，那個打電話進來的人和我是同一所大學的同學，
只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電話那頭的他語氣顯得很沮喪，
很憂鬱，而我當時根本就不懂那種心底深層的痛楚…
一股腦只希望他要振作，要他想想自己有多幸福，甚至
希望他學我去打球、運動，只要流一身汗什麼不痛快都會
忘記。而對方真是好耐心，一直忍耐聽我講著對他一點幫助
也沒有的廢話，最後還跟我說謝謝…」
白宙辰又中斷了，韓育瀧輕輕問了聲
「後來呢？」
「後來我很興奮，因為那時認為自己的第一場救援行動獲得成功，
所以高興得不得了。一個多月後在例行會議時我還把它拿出來
跟大家分享，而當下就有資深的輔導者告訴我那樣的方式並不妥當…
可我哪聽得進去，等到散會之後一個長得很可愛的男孩跑來找我，
他是另一所大學的社工系學生，也是來這裡實習。他問我有沒有空
想要多問問我說的那個例子。我想那時候我的尾巴都翹起來了吧？
馬上就約他乾脆一起去吃宵夜，而那個男生就是小業。」
「喔，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小業是因為那通電話而認識？」
「嗯，吃宵夜的時候相對於我的不可一世，小業反而非常冷靜，
他問我事情發生的日期和時間，因為當天我要期中考所以記得
還算清楚，等我告訴他時間點後，小業就不說話了…然後他眼泛
淚光看著我，我不懂他的眼神直問他怎麼了？然後小業壓抑了一會
慢慢地告訴我，那個我自認成功的背後還有什麼故事…」
……
『你說的那個人是我的堂哥余昇業，他有中度的憂鬱症
和你同一間大學，和你通完電話半個多小時後他就跳樓
結束生命了。當然我們知道他會選擇自殺是因為憂鬱症，他感受
到的世界太過真實，是我們都刻意去忽略的醜陋，但是在宿舍
幫他收拾遺物的時候發現被摔破的手機，所以家人不禁懷疑
他最後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調出了他手機的通聯記錄，
紀錄上顯示最後的通話竟然就是和我們的生命線。我本來也
不想去查那晚到底是誰和他通話，但是聽到你的經驗談讓我
不得不懷疑，沒想到就是你。堂哥的死，我們不會怪你，
畢竟他生病了，也確實有很強的求死念頭，別說是你，就連
專業醫生和諮商師也都不可能開導他，因為他說的事實無人能反駁。
只是，你要多瞭解什麼是憂鬱症，也要多學學如何和他們對話，
他們就像是充滿氣的氣球，如果你不能讓他消點氣至少也要
讓他們維持那個狀態不再充氣，輕率的言行就很可能讓他們爆炸。
你要記清楚，你的救援失敗了！請好好學習，不要搞砸了
還在這裡沾沾自喜。』
……
「小業說完後就離開，留我一個呆坐在那裡，我想當時的大腦
應該就是當機吧，楞在那裡好久，我不記得是怎麼離開的，印象裡
回到宿舍以後天氣明明就很悶熱，我卻縮在棉被裡發抖，然後消沉
了好長一段時間，不去社團、不去球隊，上課也有氣無力。我那時候
有一位女朋友，她知道狀況後很努力想要幫我，但是無論她怎麼勸
我都爬不起來，一直以為自己成功救援，怎知道根本是害死了對方。」
小滿之際，華南的一期稻作亦進入收成期，纍纍低垂。
豐滿的不僅在水稻，更在滿盈梅雨的天空。
雨還在下但聲音變小，育瀧已把電視關掉，屋內除了雨聲
就聽到火鍋湯慢慢滾沸的聲音，窗外又白了一片然後轟隆作響。
白宙辰抬頭望向窗外看雨，這時韓育瀧才發現白晝臉上的淚痕
他不知該怎麼接話，只能順著保持沉默。
「暑假的時候我因為期末當了幾科不得不留在學校暑修，
還是那要死不活的樣子，怎料有天要回宿舍卻發現小業
站在我的宿舍大樓門口等我。」
………
「啊！你…你是…」
「你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跟我來～」
小業拉著白晝走到停車場，拉他上了機車就跑，
最後竟然來到墓園。一路上白宙辰都讓小業拉著走，雖然怪異
雖然也有點害怕，但是他不敢反抗一直走到寶塔前，白晝再不濟
也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於是他發抖，卯足了全身的力氣甩脫
小業的手，他本就比小業高壯不少，一旦甩開他轉身拔腿就想跑。
「白宙辰！你還敢跑～過來面對我堂哥！」
余守業機乎是用吼的，然後飛撲過去把白宙辰撂倒，掄起拳頭就要打下，
白宙閉上眼睛卻閉不住他已經奪眶的眼淚和止不住的哭泣。
小業收起拳頭把哭泣的白宙辰扶起。
「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只是帶你來跟昇業行個禮，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也該放下了。」
白宙辰沒了力氣也沒了一點主張，只是不斷哭泣任由小業牽著他
來到余昇業的塔位前。
「好啦，你現在終於見到我堂哥了，我相信他並不怪你，
所以你也不要拿他當藉口一直消沉下去…」
那一天是白宙辰一生中哭得最悽慘最漫長的一天，
他不知道說了多少次的對不起，他滿懷真心想要跟往生的余昇業道歉，
但他也知道對方不會再醒過來，一直到余守業又將他載回學校。
而那個暑假小業幾乎天天都來陪伴白宙辰，陪他吃飯、陪他打球
也陪他去圖書館唸書，無論做什麼白宙辰見到小業就只有聽話的份，
花了好一段時日，白宙辰總算回復到正常的生活。
………
「這就是我和小業認識的過程，後來我十分依賴他
直到發現我喜歡上了他，但是當時我身邊還有女朋友
而他也有情人。」
「那麼你應該是雙性戀囉？」
「大概吧，呵呵～不好意思，明明吃飯吃得好好的，
我卻講這些奇怪的往事…只是…只是，想起了那年的五月
心裡面還是很痛…很痛…嗚」
看著白宙辰努力壓抑地哭泣，韓育瀧心裡很是不忍，
伸出雙手將他摟住
「沒事了～沒事了，白晝，那些都過去了。
我們一定要讓傷口結痂，一定要朝著未來走下去。
有一天我們也會幸福的，一定會的。」
韓育瀧抱著白宙辰，輕拍著他的背溫言安慰著，
雨水順著窗戶玻璃而下劃過韓育瀧映在玻璃上的影像，
弄濕了白皙的臉頰又從下巴低落。
水滿了總會溢出來，就像浮雲蓄了過多的水就得降雨。
心也像個容器，裝盛著情緒，滿了就容易潰堤。
對農人來說是個收穫，對於稻麥而言卻是死亡的降臨，
這～就是小滿。
每年五月從二十到二十二不定，就進入夏季的第二個節氣–小滿。
中原以南的冬麥進入熟期，麥穗飽滿，是為小滿。
『高麗菜、香菇、金針、木耳、芋頭、番茄，
還有高湯、蔥、蒜和辣椒這些蔬菜類應該足夠吧，
不知道除了肉片他們還會準備哪些火鍋料？』
韓育瀧一個人在水槽邊清洗蔬菜順便胡思亂想…
想著想著對講機也響了。
「喂～你好。」
「你好，請問韓先生在嗎？這是一樓警衛室。」
「我就是，請說～」
「一樓有一位訪客白先生，請問可以讓他上樓嗎？」
「沒問題，麻煩您了。」
大概五分鐘後門鈴告知客人已到門口。
「白先生你好，請進請進。」
「韓先生～謝謝。」
「哇！這麼大一袋，該不會這裡面都是火鍋料吧？白先生」
「沒錯，我不確定大家的食量有多少，剩一點總比不夠好。」
「好吧～既然買這麼多，那你和小業今天要發憤圖強卯起來吃。」
「我食量本來就大，小業只要心情好也非常能吃，韓先生你呢？」
「我食量普通，所以今天要靠你們了～喔！白先生你買的材料
好棒啊～牛肉都是霜降，豬肉還有松板，實在太奢華了。
太好了你還買了香菇貢丸～這個好好吃…不會吧？你連牛肋條
都買了啊？」
「對啊，哈哈～牛肋條超好吃，看它今天特價又很漂亮就買了。
韓先生你不喜歡吃牛肋條嗎？」
「吃～我喜歡吃牛肋條，只是…肋條比較適合紅燒或燉煮，
我沒用過肋條來煮火鍋耶，該怎麼處理呢？」
「我沒想到哩…只是覺得它好吃又特價就買了，那不然先
冷凍起來好了，下次有機會拿瓶紅酒來燉它。這樣肉還夠不夠？
要不要我現在再去補一點？」
「夠了夠了～絕對夠，那我就先幫你把肋條冷凍，你回去的時候
記得要拿喔。」
「方便的話，就先凍在你家吧～如果韓先生不嫌棄，
我們總還有機會來燉牛肉。不然冷凍、解凍又冷凍解凍
牛肉就算沒壞也都不好吃了。」
「沒問題，那我這就將它打入冷宮～你們要記得來救它唷！呵呵」
「好！等小業來了我們就來商量下次牛肉大會的時間。
韓先生，有件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白先生請說。」
「就是…你可不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是也叫我白晝就好，
我們也算認識了，一直叫我白先生感覺好疏離喔。」
「哈～好啊，那麼你也就叫我韓育瀧或是育瀧吧，
我們如果再客套下去連飯都不好吃了呢。」
兩個三分熟的朋友換了稱呼之後似乎就能進展到五分熟，
一起準備火鍋用料、煮高湯、擺碗筷…心裡不約而同都在想著
小業怎麼還沒來？想著、想著，對講機又響了！
「喂，韓先生嗎？」
「我是」
「有一位便利商店的店員要送飲料給你。可以讓他上去嗎？」
「便利商店，是余店長嗎？」
「不清楚耶，我讓他跟你說…『喂，請問是韓先生嗎？店長要我
拿兩瓶飲料來給你和白先生，如果你不方便我就先放管理員先生
這裡。』」
「沒關係，我這就下去拿，如果你趕時間先放著就好，謝謝你～」
掛上對講機，韓育瀧把情形告訴白宙辰…
「奇怪，小業要帶飲料自己帶過來就好了，怎麼還讓員工送來？」
「我也搞不清楚，白晝你先坐一下，我去拿飲料上來。」
「不不不～還是我去拿吧。」說完就起身準備出門
韓育瀧想想也對，雖然才一下下，但是把第一次來訪
又還不太熟悉的朋友留在家中對彼此可能都不太好，
還好白宙辰想到了…當白宙辰再次進門的時候正在講手機…
「我不知道喔，我現在已經進了育瀧的屋子，
你自己跟他說吧。（將手機遞給韓育瀧）小業的電話。」
「喂～小業，我是育瀧。你怎麼還沒來呢？」
「育瀧啊～對不起啦，我今天沒辦法過去了，因為臨時
有員工請假，我必須要幫他代班，所以今天的火鍋大會
就只能向你們抱歉了～而且還是我發起的。」
「沒關係啦～臨時有事情又不是你能控制的，那你要
上到幾點？下班後要不要過來吃點東西？我們今天買了
很多食物喔。」
「我也很想啊，但是代完班我應該就快掛了～只想倒頭就睡。
如果有剩的，我明天再去跟你裝便當好不好？」
「可以啊，那你專心工作不要太累喔。」
「謝謝，你和白晝好好享用大餐吧，把我那一份也盡情吃掉！
那我就去工作囉～掰」
「掰。」
說罷，韓育瀧把手機交還給白宙辰
「小業說他今天要幫同事代班，所以不能來了。」
白宙辰的臉色看起來有點垮垮的
「嗯，剛剛他有跟我說了，我覺得他是故意的～切。」
白宙辰的語氣好像有點生氣，但是說完之後卻又笑了出來。
這樣的情緒變化韓育瀧也猜不出來緣由。
「育瀧，既然小業他不能來，那我們今天還要繼續火鍋大會嗎？
還是我先回去改天再來打擾？」
白宙辰對小業的告假似乎真的生氣，但韓育瀧覺得
事出突然，倒也不需要怪最小業…
「白晝，如果你不趕也不介意的話，我們還是來吃火鍋吧，
湯都滾了～材料也都備好，不吃多浪費。還是你堅持要走
那我把材料幫你打包起來？」
白晝辰聽了韓育瀧的話之後，嘆了一口長氣～
「抱歉，我不該耍性子，我們準備開動吧！肚子好餓喔～」
悶熱的五月，這幾天雷雨時落時停，水汽豐沛的城市
有著令人不爽的黏膩，小業說就是這種天氣躲在家理
吹冷氣、吃火鍋才會有加倍的痛快感。此時窗內的兩人沿著
客廳的和式小桌席地而坐，看著旅遊生活頻道的異國料理
吃著滾燙的火鍋料，在冷氣的結界下看起來確實不錯。
而窗外開始下起大雨，雨水自天而降撞出了如撒豆一般的聲響
清脆又有力。
「育瀧你的香菇丸應該熱透了，先拿起來吧，我想放一點水晶餃。」
「好，你要不要吃兩顆？（好啊）來～碗接一下。」
「我還是要說，今天小業一定是故意的。」
「你剛剛也這麼講，為什麼會覺得他是故意的呢？」
「嗯…你覺得小業這個人如何？」
「不錯啊，就我的認識小業很體貼、很活潑也很熱心，
他雖然活潑卻很細心，我覺得他是不錯的朋友。」
「你說的也沒錯，他通常都很熱心活潑甚至體貼，但是
要能讓他細心都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麼原因？」
「你會對你身邊什麼樣的人特別細心？」
「嗯…特別關心或是特別親近的人吧？」
「答案出來囉。」
「你的意思是，小業他…」
雨勢變大了，咚咚咚咚敲打在冷氣的金屬上猶如戰鼓。
「小業很欣賞你，不過他覺得自己並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根據他的觀察～你的前男友是一個高大型的帥哥，所以
跨年的時候他找我和你們一起跨年、認識，今天又刻意
製造我們兩個獨處的機會。」
韓育瀧聽完之後眼神有點放空，人也陷入了一陣沉默。
白宙辰發現這個情形有些歉意：
「育瀧、育瀧，對不起～我是不是說了讓你會傷心的話？」
「喔，抱歉～我放空了，剛剛一瞬間想起了前任。說起來
你真的是個高大的帥哥呢，呵呵！請問你有多高啊？」
「我185，很久沒量了，但也不會再長高啦～哈哈！」
「果然，你在體型上和我的前任真的很像，又高又帥。
但是你對我沒感覺吧？呵呵」
「不能這麼說，我們除了跨年和元宵燈會之外，今天才第三次見面。
喜歡一個人總要在真正認識此之後再說吧。」
「白晝你別緊張，你沒有傷到我。我也不會因為你體型和他相似
就說喜歡你～那不就是把你當替代品一樣嘛。而且，你喜歡的
應該是小業吧？」
「被你看出來啦…」白宙辰此時顯得有點害臊
「那小業知道你對他的好感嗎？」
「他一定知道，只是他欣賞的不是我這種類型的男人。」
「好意外喔，你這樣的外型在圈內應該是天菜了，小業竟然不喜歡。」
「哈～是嗎？小業他喜歡你們這種比較有質感的人，而且…
我大概也不算圈內的人。」
「不算圈內！？可你剛剛明明承認喜歡小業啊。」
「小業應該沒有和你提過我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嗯，沒有。他只有跟我說你和他是大學時代認識，
你的人很陽光、熱血，很會打球也很健談。」
「呵呵～他這樣介紹我啊，真不敢當。我和他應該算是在
實習的地方認識的。唸大學的時候我的確比較熱血，但是
只是個空有熱情腦袋卻是個蠢蛋。那時候我參加了類似小張
老師的社團，經過兩年訓練獲得了到生命線去實習的寶貴
機會，你可以想像那種滿腔熱血的男孩當時彷彿像是終於能
上場的板凳球員一樣既興奮又緊張。大概是第四次還是
第幾次的實習剛好碰到期中考，那個晚上我也有點焦躁～
一面值班一面翻著課本，本來都要打瞌睡了，卻沒想到
我的第一通電話就在那時候接進來。」
打雷了！昏暗的天空也頓時白亮瞬間。
白宙辰講到此忽然就停頓了一下，韓育瀧等了幾秒，
決定回話表示有在聽。
「你的意思是，小業當時打電話剛好被你接到？」
「不是，那個打電話進來的人和我是同一所大學的同學，
只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電話那頭的他語氣顯得很沮喪，
很憂鬱，而我當時根本就不懂那種心底深層的痛楚…
一股腦只希望他要振作，要他想想自己有多幸福，甚至
希望他學我去打球、運動，只要流一身汗什麼不痛快都會
忘記。而對方真是好耐心，一直忍耐聽我講著對他一點幫助
也沒有的廢話，最後還跟我說謝謝…」
白宙辰又中斷了，韓育瀧輕輕問了聲
「後來呢？」
「後來我很興奮，因為那時認為自己的第一場救援行動獲得成功，
所以高興得不得了。一個多月後在例行會議時我還把它拿出來
跟大家分享，而當下就有資深的輔導者告訴我那樣的方式並不妥當…
可我哪聽得進去，等到散會之後一個長得很可愛的男孩跑來找我，
他是另一所大學的社工系學生，也是來這裡實習。他問我有沒有空
想要多問問我說的那個例子。我想那時候我的尾巴都翹起來了吧？
馬上就約他乾脆一起去吃宵夜，而那個男生就是小業。」
「喔，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小業是因為那通電話而認識？」
「嗯，吃宵夜的時候相對於我的不可一世，小業反而非常冷靜，
他問我事情發生的日期和時間，因為當天我要期中考所以記得
還算清楚，等我告訴他時間點後，小業就不說話了…然後他眼泛
淚光看著我，我不懂他的眼神直問他怎麼了？然後小業壓抑了一會
慢慢地告訴我，那個我自認成功的背後還有什麼故事…」
……
『你說的那個人是我的堂哥余昇業，他有中度的憂鬱症
和你同一間大學，和你通完電話半個多小時後他就跳樓
結束生命了。當然我們知道他會選擇自殺是因為憂鬱症，他感受
到的世界太過真實，是我們都刻意去忽略的醜陋，但是在宿舍
幫他收拾遺物的時候發現被摔破的手機，所以家人不禁懷疑
他最後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調出了他手機的通聯記錄，
紀錄上顯示最後的通話竟然就是和我們的生命線。我本來也
不想去查那晚到底是誰和他通話，但是聽到你的經驗談讓我
不得不懷疑，沒想到就是你。堂哥的死，我們不會怪你，
畢竟他生病了，也確實有很強的求死念頭，別說是你，就連
專業醫生和諮商師也都不可能開導他，因為他說的事實無人能反駁。
只是，你要多瞭解什麼是憂鬱症，也要多學學如何和他們對話，
他們就像是充滿氣的氣球，如果你不能讓他消點氣至少也要
讓他們維持那個狀態不再充氣，輕率的言行就很可能讓他們爆炸。
你要記清楚，你的救援失敗了！請好好學習，不要搞砸了
還在這裡沾沾自喜。』
……
「小業說完後就離開，留我一個呆坐在那裡，我想當時的大腦
應該就是當機吧，楞在那裡好久，我不記得是怎麼離開的，印象裡
回到宿舍以後天氣明明就很悶熱，我卻縮在棉被裡發抖，然後消沉
了好長一段時間，不去社團、不去球隊，上課也有氣無力。我那時候
有一位女朋友，她知道狀況後很努力想要幫我，但是無論她怎麼勸
我都爬不起來，一直以為自己成功救援，怎知道根本是害死了對方。」
小滿之際，華南的一期稻作亦進入收成期，纍纍低垂。
豐滿的不僅在水稻，更在滿盈梅雨的天空。
雨還在下但聲音變小，育瀧已把電視關掉，屋內除了雨聲
就聽到火鍋湯慢慢滾沸的聲音，窗外又白了一片然後轟隆作響。
白宙辰抬頭望向窗外看雨，這時韓育瀧才發現白晝臉上的淚痕
他不知該怎麼接話，只能順著保持沉默。
「暑假的時候我因為期末當了幾科不得不留在學校暑修，
還是那要死不活的樣子，怎料有天要回宿舍卻發現小業
站在我的宿舍大樓門口等我。」
………
「啊！你…你是…」
「你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跟我來～」
小業拉著白晝走到停車場，拉他上了機車就跑，
最後竟然來到墓園。一路上白宙辰都讓小業拉著走，雖然怪異
雖然也有點害怕，但是他不敢反抗一直走到寶塔前，白晝再不濟
也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於是他發抖，卯足了全身的力氣甩脫
小業的手，他本就比小業高壯不少，一旦甩開他轉身拔腿就想跑。
「白宙辰！你還敢跑～過來面對我堂哥！」
余守業機乎是用吼的，然後飛撲過去把白宙辰撂倒，掄起拳頭就要打下，
白宙閉上眼睛卻閉不住他已經奪眶的眼淚和止不住的哭泣。
小業收起拳頭把哭泣的白宙辰扶起。
「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只是帶你來跟昇業行個禮，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也該放下了。」
白宙辰沒了力氣也沒了一點主張，只是不斷哭泣任由小業牽著他
來到余昇業的塔位前。
「好啦，你現在終於見到我堂哥了，我相信他並不怪你，
所以你也不要拿他當藉口一直消沉下去…」
那一天是白宙辰一生中哭得最悽慘最漫長的一天，
他不知道說了多少次的對不起，他滿懷真心想要跟往生的余昇業道歉，
但他也知道對方不會再醒過來，一直到余守業又將他載回學校。
而那個暑假小業幾乎天天都來陪伴白宙辰，陪他吃飯、陪他打球
也陪他去圖書館唸書，無論做什麼白宙辰見到小業就只有聽話的份，
花了好一段時日，白宙辰總算回復到正常的生活。
………
「這就是我和小業認識的過程，後來我十分依賴他
直到發現我喜歡上了他，但是當時我身邊還有女朋友
而他也有情人。」
「那麼你應該是雙性戀囉？」
「大概吧，呵呵～不好意思，明明吃飯吃得好好的，
我卻講這些奇怪的往事…只是…只是，想起了那年的五月
心裡面還是很痛…很痛…嗚」
看著白宙辰努力壓抑地哭泣，韓育瀧心裡很是不忍，
伸出雙手將他摟住
「沒事了～沒事了，白晝，那些都過去了。
我們一定要讓傷口結痂，一定要朝著未來走下去。
有一天我們也會幸福的，一定會的。」
韓育瀧抱著白宙辰，輕拍著他的背溫言安慰著，
雨水順著窗戶玻璃而下劃過韓育瀧映在玻璃上的影像，
弄濕了白皙的臉頰又從下巴低落。
水滿了總會溢出來，就像浮雲蓄了過多的水就得降雨。
心也像個容器，裝盛著情緒，滿了就容易潰堤。
對農人來說是個收穫，對於稻麥而言卻是死亡的降臨，
這～就是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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