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之語

人生至今，若要說什麼遺憾，
我想對於父親和我未能成為一對親密的父子，
總抱持著些許感傷。

小時候我是很喜愛父親的，非常喜愛！
正如多數的小朋友，對於父親總有著說不出的欽羨。
父親面對我這個娃兒，也頗露慈愛。
因為工作的關係，我跟父親聚少離多。
在相聚的日子裡，我總愛纏著他，
即便他去洗澡，我也要在浴室門外頭跟他講話。
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我大班的時候就會告訴別人：
「我是一個慈父嚴母的家庭！」

有了小弟之後，父親對我就趨於嚴格。
大概是因為有了大與小的對比，總覺得我應該「長大了！」
殊不知，我才國小一年級啊。
九歲那年，家裏發生了重大的事件，徹底敢變我的人生。
父親雖然不在場，但此後，就完全變為管教的「黑臉」。

直至今日，我們幾乎沒有長時間同住一屋簷的日子。
歲月也就這麼過了。
難得有相處的時間，就是批判、責罵。
卯起來，髒話、動手也不是沒有。
要親近，恐怕很難了。
無可厚非啊～他的工作環境，和他多年的習慣，
塑造了他今日直率易怒的習性和脾氣。

當軍人不是他的興趣，是因為家窮。
爺爺早逝，他必須減輕家計。
所以只能放棄私立大學，從軍。
父親很早就升上上校，但就帶著這三朵梅花直至前幾年退役。
每隔三五年我總猜測，他是不是該換顆星星了？
尤其他又要調動之時，我都會這麼想。
也曾經拐彎抹角地問他，為什麼他沒再升上去？
他只是笑笑說「哪有那麼簡單！」

今天看到新聞
才知道，軍中買官之習由來已久。
甚至每顆星星的價碼都清清楚楚。
將校之間的差距，不論在職或退役都相當懸殊。
倘若我有能力，出得起那筆銀子，能讓老爸升個將軍，
我做不做？
為了「我爸是將軍」這個虛名，我可能會有一番掙扎！
但我很慶幸，父親克制了「我是將軍」這更大的魅惑。
縱使帶著委屈，即便不很如意，
偶爾他也自怨自艾的說自己變成個老榮民。
該是找個時機悄悄告訴他
「嘿～老爸，你很了不起。我覺得很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