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之語

歐學誠降低音量說

「噓～小聲點，眼睛要睜大喔。你看！！」

「看什麼啦？烏漆抹黑的。」小瑋搞不清楚情況不是很高興

「小聲、小聲，你不是說想看螢火蟲嗎？」歐弟依舊壓低音量

還在喘氣的小瑋聽到這句話後原先的臭臉上開始出現驚奇的表情

「你說這裡有螢火蟲啊？呼～」小瑋也降低的聲量

「是啊，仔細找找，還是要碰碰運氣。」

「喔！」

太陽就要下山，四週光源愈來愈少，不一會兒只剩遠方馬路上孤立的路燈猶如女神的權杖般在夜色中潑撒銀色的光芒。而他們所站的地方是標準人踩出來的林間小道，入夜後頗能以陰森二字形容。小瑋在認真環顧四週的過程便對黑暗感到有點畏懼，而且身上的衣服不夠也讓他馬上被寒意侵襲。

「歐弟，這裡好暗喔，怪怪的～我們還是回去吧？」

「哈哈，你會怕喔？我們班的胡毓瑋也會怕鬼？」歐弟難得逮到可以虧小瑋的事件

「你屁啦，我那裡怕鬼是怕有壞人出現怎麼辦，而且我覺得好冷。」

歐弟轉頭看清楚小瑋的穿著

「咦？你出來怎麼沒有穿外套啊？」

「齁～還不是你害的，你一進教室就抓著我往外跑，我在室內本來就沒穿外套啊。

  剛剛在跑的時候還不冷，現在身體開始冷下來了。」

歐學誠對自己的粗心感到很抱歉

「對不起，我沒想到先提醒你穿多點。這樣吧你先穿我的外套好了。」

說完就把身上的羽絨外套脫下來交給小瑋，小瑋拿在手上卻有些遲疑。

「你把夾克給我那你穿什麼？」

「不要緊啦，我比你壯多了身上體溫高，剛剛跑步還出了汗，反正我們不會在這待很久。」

「那…好吧，謝謝你。果然是你的衣服，都是你的味道～ 呵呵！」

「唉唷，你將就一下啦，而且衣服應該沒多臭好不好。」

「我又沒說是臭，就是屬於你的味道，是很熟悉也習慣的味道。」

「喔…」歐弟有點害羞臉也紅了，只是天色太暗小瑋看不到

「你看前面！！」

聽得出小瑋很興奮但又很壓抑的語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歐弟也看到了三隻流螢的蹤跡…

「太好了，總算讓你看到你那麼期待的螢火蟲。」

在看見頭三隻以後漸漸他們又在附近發現三三兩兩的螢火蟲

「歐弟你怎麼會知道這裡看得到螢火蟲啊？」

「昨天我就找機會問小朋友，傍晚送他們回去的時候請他們順便帶我走一下，

可是昨天回去已經太晚，我又怕明天晚上要開營火晚會沒機會來，所以今天

才會趕緊帶你來看。」

「怎麼突然對螢火蟲那麼有興趣？前幾天你不是還一副無所謂嗎？」

「我是無所謂啊，是你喜歡我才來找的。只是冬天的數量真的不多。」

這句話讓小瑋心裡好高興，他忍著那份欣喜強裝鎮定

「你幹麻討好我啊，那這樣我們春天之後還來不來看？」

「來啊，你想來我們就來。討好你還不行嗎？」

「切～油嘴滑舌。」小瑋一直強壓著心中的甜蜜感

「喂，小瑋你剛剛是和誰講手機啊？」

「什麼？」小瑋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剛剛在教室裡啊，你看起來很開心呢。」

「喔，沒有啊，就是一個學長。我這幾天一直都很高興啊。」

小瑋有點緊張，歐弟怎麼會突然問這個

「哪個學長，我也認識嗎？」

「你不認識啦。」小瑋開始想要停止這個話題

「奇怪，我們同班又同社團哪個學長我不認識啊？」

「齁～是碰巧遇到華祝哥和華梁介紹認識的，已經畢業的學長啦，你當然不認識。」

「喔，那我下次也要請華祝哥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欸，你很煩那，你那麼多學伴、聯誼的學姊、學妹和同學我都沒過問，我只多認識

一個學長你就那麼計較幹麻？」

「沒有啦，學伴、聯誼的又都不是馬子，多半吃過一次飯就沒下文，有什麼好介紹。

  但我看你最近常常會和學長聊天，你們好像很要好…反正我也要認識。」

歐弟的說法有點無賴也有點孩子氣，而且小瑋不確定適不適合介紹嗣秋給歐弟，想了一下

「歐弟，我們該回去了，不然隊長大概會很不爽吧。」

「你確定不看了？難得來喔。」

「沒關係，以後再來看數量更多的，何況你身上的汗都冰了，再不回去怕你生病。」

「放心啦，我不冷。但你說得沒錯，以後再帶你來看，看滿坑滿谷的那種。」

用滿坑滿谷來形容好像也沒錯，但是小瑋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滿山谷的大蘿蔔… 二人沿著原路回去。來的時候趕著用跑的好像也沒注意太多，現在速度慢下來、天色暗加上肚子餓了，更覺得山間小路有點難走。歐弟一馬當先去開路，走了二步轉頭說

「小瑋你記得抓著我，跟好，眼睛不要東張西望亂看，知道嗎？」

「亂看～要看什麼呀？前面還有螢火蟲嗎？」

「不是螢火蟲，是你不會想看見的…不可以說出口！」

小瑋一聽雞皮疙瘩都起來，抓著歐弟的腰

「真的假的？你不要嚇我！」

歐弟深吸一口氣

「我也是聽來的，反正我們沒做壞事又不會怎樣，擔心你會怕先提個醒，別看就是了。」

「歐弟～你不要再說了啦，我們快走，我閉眼睛抓著你，你不可以跑太快。」

「放心，跟著我抓緊點就是了。」歐弟嘴角非常自豪地上揚

正所謂疑心生暗鬼，小瑋成天東想西想，這時碰上補風捉影的消息，不過一句話他就在腦中自動補足所有要件和畫面。於是這條蜿蜒的鄉間小路是愈走愈可怕，回到學校的時候他整個人根本從後方是抱著歐弟在走。歐弟很喜歡小瑋現在依賴的模樣，但也擔心是不是說得太過了些讓他怕成這樣。

「小瑋，我們平安到了。」歐弟揉一揉小瑋緊扣在自己胸前的雙手

「喔～」小瑋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雙手，低著頭。害怕是真的，但他很享受剛剛的獨處。

歐弟那知道小瑋此刻心情的複雜，只道是被嚇太慘了有些於心不忍

「小瑋對不起，我不曉得你會這麼害怕，早知道你會怕成這樣就不跟你說了。」

「不是你的錯啦，是我太沒用了。」小瑋還是低著頭

「小瑋你在生氣嗎？」歐弟開始緊張了，他的本意可是想討好對方啊

「沒事，我們快進去吧。」

華梁在教室門口看到他們回來，很高興地跑過去他們身邊

「歐弟、小瑋你們跑去那裡啦？終於回來了。」

「沒什麼，歐弟帶我去看螢火蟲啦。」

「螢火蟲？為什麼沒有找我？」華梁覺得可惜

歐弟怕小瑋提到害怕的事就把話接過來

「才二三隻，沒什麼看頭。之後我們再去看成群的。奇怪了，華梁你怎麼在這？

不是去小朋友家吃飯嗎？」

「哈哈，我哪會是看到好吃的就忘了兄弟的人，我去謝謝那幾家家長的好意就要回來。

  沒想到他們更熱情給我打包了二十隻雞腿和一大鍋的冬筍排骨粉絲湯。還是其中一位

家長陳大叔開車載我回來，不然那鍋湯也不知道該怎麼搬。我們快進去吃晚餐吧。」

「所以你也還沒吃？」小瑋詫異道

「隊長他們先開動了，我當然是等你們一起。」

這話讓小瑋和歐弟有點慚愧，他們倆跑去玩的時候可完全沒想到華梁…歐弟想對華梁說點什麼，但一開口卻是

「華…哈啾～哈啾～」

「歐弟，你怎麼沒有穿外套啊？快進去～」

一鍋燙呼呼撒上冬菜的冬筍排骨湯，在冬夜裡來上一碗～啊！那種鮮美的暖流會從食道緩緩進入胃裡然後讓全身都跟著活了過來。雖然他們還有便當，但見每人一手拿雞腿、一手捧粉絲吃得不亦樂乎。

小瑋趕緊盛了滿滿一大碗給歐弟

「你快吃，剛剛一定冷到了。」

「沒事，沒事，我好得很。(吸～)」說完歐弟忙吸了一下鼻涕

教室內一票人正吃得唏哩呼嚕，特別是男孩們更是一碗接一碗。一個看著嬌滴滴的女孩說

「喂，你也太誇張了吧，不就是筍湯粉絲有那麼好吃嗎？吃成這樣…」

說話的正是活動幹部霍劍謠的女朋友林儀芬，這回上山的四名女生之一。上山前霍劍謠就和大家報備過，他的女朋友是個中小企銀的千金，標準的公主脾氣，請大家多包容些。事前也是百般勸退，但她還是堅持要跟著上山。這幾天多數時間都黏著霍劍謠，偶爾和其他女生一同做一些文宣或幫小朋友看看寒假作業。天氣冷，人就餓得快，半小時前華梁和陳大叔把大湯鍋抬進來的時候其實大家都餓了。隊長問華梁是不是馬上開動？華梁說他要等歐弟和小瑋一起吃，隊長想想負責買便當的隊員也還沒回來就等等再說。等到打飯的同學把便當買回來後，大家就各自拿著便當吃飯。湯和雞腿是華梁帶回來的，他沒動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先動。有的女孩子容易手腳冰冷，想喝熱湯於是林儀芬就要霍劍謠去幫她先裝碗湯來，但霍劍謠說要等大家開動再喝比較好。當下林儀芬沒說什麼，只是『哼！』並白了霍劍謠一眼，後來還是隊長去問華梁，華梁才趕緊進教室解釋他只是個人要等好朋友，大家可以先吃，並把雞腿分傳、湯鍋打開…

「是很好吃呀，湯很鮮筍子也很嫩，連排骨都很爛，妳剛剛不也喝了嗎？」

霍劍謠打算再添一碗

「不就筍湯嘛，有什麼好稀奇的。之前聽說你學弟被村民請吃大餐，我還在想是什麼

      流水席，搞半天也就是鍋筍湯和雞腿而已。」林儀芬甚是不滿

「小芬你怎麼了？天冷有熱湯喝很好，這是人家送的。」霍劍謠哄著

「沒什麼呀，還以為是首烏土雞或人參什麼真的好料，結果就連參鬚都沒有～寒酸！」

「好了啦，後天下山再去吃大餐好嗎？」霍劍謠順著她說

華梁有一點錯愕，他覺得這鍋湯和村民的熱情讓他非常感動，一個不挑食的人，從小也沒吃過什麼昂貴的食物，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豐盛，所以才興高釆烈地想和大家分享。難道冬筍排骨湯真的有什麼不好嗎？華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林同學，如果你不愛喝筍子排骨湯沒有人勉強你喝。別人願意送我們就要感謝。

  而且還是華梁謝絕別人的請客我們才有機會沾光的。更何況這鍋冬粉和雞腿大家

  都吃得很開心，沒有一點不好，你幹麻要說得那麼酸？」

小瑋怎麼會讓別人欺負華梁，馬上出言反擊。

「小瑋不好意思啦，小芬不是那個意思。」霍劍謠試圖幫女友緩頰

「你們愛喝就喝呀，我又沒不准大家喝。只是我覺得很普通、不怎樣，不能說嗎？」

林儀芬小姐脾氣上來了，說啥也不想認輸。小瑋生氣了，正想回嗆卻聽到歐弟說

「也是啦，冬筍平常一斤一百五十元，下週過年會漲到三百一斤，這鍋少說用了八、九斤。

  我家開小館的，用到冬筍的料理在我們來說都不便宜，當然和很多豪華料理是不能相比。

  可是林同學，你覺得這些東西不夠好，妳也沒有請我們吃什麼好東西啊。吃了喝了還嫌

  這樣很缺德耶。」

歐弟說完又吸了一下鼻水，他難得說這麼嚴厲的話，這下子連小瑋和華梁都愣了。林儀芬脹紅了臉看來相當生氣，一直等著男朋友如何幫她辯護，但霍劍謠只是摟著她安撫。隊長開口了

「好啦，大家開心吃飯。我們明天要好好謝謝陳大叔還有給我們加菜的家長們。

  今天更要謝謝華梁，一起掌聲鼓勵一下。」

全體隊員此時都熱情地給華梁拍手表示感謝，華梁也馬上站起來向大家鞠躬。當霍劍謠也拍手的時候，林儀芬忿而起身走到隔壁女生帳篷的那間教室去。霍劍謠沒有辦法只能雙手合十向大家表示抱歉，然後跟了過去。留在原地的眾人很快又吃得不亦樂乎。

夜裡他們三個男孩到操場玩起鞦韆，鞦韆是種奇特的遊戲，盪啊盪地人的心情就會好些。

「晚餐時，謝謝你們二個。」華梁幽幽地說

「謝什麼，是林同學太不懂事，莫名奇妙。」小瑋說得輕鬆

華梁微笑看看小瑋

「可能我是孤兒的關係，從小能吃飽就很滿足，吃好一點就超開心，總以為大家也是這樣。

  離開恩慈之家後才慢慢明白有錢人的舌頭不一樣。其實也不要緊，只是還是有點受傷。」

小瑋知道華梁是真的受傷了，一片好心卻無故被嘲笑或嫌棄

「涼麵你不要多想，今天是她不對，完全是她的錯，你的好大家都知道。我們這個社會

  這樣的人太多了，有錢人尤其容易有這種氣焰。別理她就好。」

「嗯，我知道。謝謝～」華梁頭還是低低的

沉默了二分鐘，只有鞦韆的聲音，歐弟忽然用了一種非常濃重的聲音打破安靜說

「涼麵你可以生氣，也可以難過一下，但是不要因為一個長不大的公主病患者而懷疑

你之前的價值或所擁有的。你很有口福，華祝哥做的東西都超好吃，這是我們大家

都認定的事實，所以你一定能分辨好不好吃。樂意和朋友分享也是你的優點，我們

都愛這樣的你。最後～你是我兄弟。就醬。」

華梁有些驚訝，一來為了歐弟說出這麼成熟的話，再者他的聲音

「謝了，兄弟。你還好嗎？」

「對啊，你聲音怎麼變這樣？好像李季準喔。」小瑋也覺得不對勁

「就鼻子不通，有點鼻水吧。應該沒什～哈～啾！」

「我看你是感冒了，我們快回去睡覺。」華梁一股腦跳下鞦韆準備去扶歐弟

「歐弟，對不起～是不因為你把衣服給我穿的緣故？」小瑋感到有些歉疚

「沒事啦，不用擔心。」

「等等我去跟女生要一點紅糖薑湯…」

「不用啦，睡一覺就好了。」

三個人慢慢走回教室，華梁的不舒服消失了，他現在心裡只擔憂歐弟是否生病。而歐弟和小瑋心裡倒是因為能安慰到、幫到華梁而開心。因為他們有點介意丟下兄弟自己跑去玩而兄弟卻惦記著他們的事情，只是說…那半個多小時的二人世界在他們心裡真的很快樂。

早晨七點，華梁在鬧鐘的呼喚中醒來，他搖搖身邊的小瑋～沒什麼反應，自己就先去潄洗。等他回到帳篷用剛洗過臉而冰冷的手去摸小瑋的脖子

「喔！！什麼東西，好冰～」小瑋從夢中驚醒

「哈哈～醒了齁，快去刷牙吧。我來叫歐弟。」

華梁笑得開心爬到另一邊去「冰鎮」歐弟，當他伸手到歐弟的脖子時被驚訝的人反而是華梁。

「咦！怎麼這麼燙？小瑋你來摸摸看，是我手太冰的關係嗎？」

小瑋剛醒還沒很理解，華梁直接拿著小瑋的手去摸歐弟，這下小瑋也覺得不對了

「歐弟～歐弟，你醒一醒啊。」

歐弟只是虛弱地回二聲「嗯～」卻沒有清醒的反應

「歐弟你先醒一醒，不要嚇我。」

小瑋慌亂得一直搖動歐弟。華梁握住小瑋搖晃的雙手

「小瑋你別搖他，歐弟好像在發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