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天，蟬 還在樹上鳴放著，豔陽普照的午後
氣溫是高聳襲人，整個台南依舊像是台旋風烤箱一般吹著熱浪。
信步走過勝五(勝利校區第五宿舍)門口–
這裡早已不是宿舍–文具部的雜物和圖書部的書箱堆到了門外。
大概是為了躲避恣意妄為的陽光，大概是無聊，
我輕巧地走進文具部的小小天地中，看著櫃台內嬌小的老闆娘
不停翻閱著不同系所的帳本給諸多客人結帳/簽帳，
同時以她媲美電算機的計算能力告知總價。
忽然她注意到我，微笑問：
「同學你要什麼？找不到？」
我也笑笑回她：
「謀～阿婆，哇跨跨ㄋㄧㄚˊ！(沒啦～阿婆，我隨便看看而已) 」
她笑得更燦爛：
「厚！厚～ㄚ捏哩滿蠻啊跨，阿婆謀營。(好！好～那你慢慢看，阿婆去忙)」
接著又繼續專注地幫客人結帳…
這是我第一次和學校中有名的阿婆對話，
她是成大文具部的老闆，也是我們諸多學生共同喜歡的老人家。
當年在學校裡，有三位師奶級的女性給過我星光一般的溫暖，阿婆就是其一。
或許從小是被奶奶帶大，阿婆總給我很親切的感受，
我也喜歡「阿婆」這個溫馨又可愛的稱呼。
每每來到文具部就像變回國小學童一樣，東看～西看～
對於每款新的自動筆、橡皮擦…都想摸摸、試試。
然後纏著阿婆問：「阿婆～有沒有新的信紙。」
「又是信紙，就你每次都買信紙，啊你是有沒有寫完啊？」
對於這類艱難的問題，我一律回答阿婆：
「嘿嘿～^_^」
逢年過節，都準時到阿婆那補充美麗的賀卡。
打從心底認為那真是價廉物美的好卡片，於是贊曰：
「哇～今年的賀年卡好精緻喔！太喜歡了。」
阿婆卻吐嘈我：
「哩喔每次都慢吞吞，本來有更漂亮的上禮拜都被人家挑走囉！」
我的回應還是：
「嘿嘿～^_^」
有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走進文具部，
一邊聊天一邊就陪著阿婆看完了下午重播的韓劇。
阿婆的存在，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如此的平靜、自然。
那一年黑暗時期降臨，經常沒有食慾只會吃點青菜、白飯。
系館旁的地下室就是學生自助餐，
但對於他們炒的青菜實在可以用反胃形容，
更遠的餐廳卻也沒有心志前往，
於是回見餐廳門口的麵食部，抬頭望向餐點選項，看了許久…
或許那上頭沒有我想吃的東西，也或許我當下已經放空了。
忽然，麵食部的老闆娘喚我：
「同學，想吃什麼呢？」淺淺微笑
我若有所思、中氣不足地說：
「請問可以點一份青菜湯嗎？菜單上找不到…」
老闆娘立馬回應「好！等一下喔。」
大概過了5分鐘，她包上一份不小的湯碗(約餛飩麵碗)給我。
問：「請問多少錢？」
老闆娘：「二十」
當我付錢拿湯，道謝準備走人時，老闆娘對我說：
「孩子，你還好嗎？聽阿桑說一句，人生沒有什麼事過不去的，
總會有低潮、痛苦，但是一定都會過去。阿桑知道你沒有胃口，
但是如果你有想吃什麼，我這邊做得到的你就來找我，不要客氣！
有沒有聽懂？」
我輕輕的頷首稱謝，就怕點大力了眼眶會栓不住盈滿的淚水。
第一次言語有交集的人卻這麼直言的想給我溫暖，
心底有些彆扭、有點害羞卻滿是感激。
回到研究室打開湯蓋，高湯裡植滿豐美的小白菜和脆口的大陸媚，
佐以一瓢肉臊、綴著紅蔥酥…氤氳的水汽讓視線模糊了，
嗯，這湯～熾熱。
麵食部對門的果汁部卻是某段時期天天報到的地方。
果汁阿姨的飲品堪稱料好實在，跟媽媽打給孩子的果汁沒兩樣。
我喝的東西向來固定，除了蔬果汁以外，
春天一定是草莓薏仁牛奶，夏天就是木瓜薏仁牛奶，
到了秋天就喝桑椹薏仁牛奶，冬天紅豆薏仁牛奶。
我除了不加糖和冰之外，阿姨的果汁牛奶是滴水不摻！
有人是喝咖啡聊是非，我則是喝果汁聽八卦。
那個年代還沒有如今強盛的環保意識，不過我們這些愛喝果汁的小孩
都放了屬於自己的杯子在那邊，後來阿姨乾脆訂了一批杯子
讓天天報到的小朋友寫上名字。
我的杯子沒有名字，因為和大家的都不同～
那是很久以前在IKEA買的氣泡杯，除了漂亮之外
容量更有900cc，但阿姨一定都會裝滿給我。
這也沒什麼，更常還是先裝個1/4要我們先喝掉，才能裝得下。
有時社團活動結束後，來這喝上一杯營養滿滿的果汁牛奶，
還能跟阿姨撒撒嬌：「阿姨～你累不累？有沒有空，我來幫你按摩？」
真的是夠熟，阿姨也毫不客氣拿張椅子坐下：
「就在等你開口，還是你孝順！乖～」
能明白嗎？阿姨自己的孩子在國外生活，
她把學校的學生當成孩子一樣在照顧著。
有緣去喝果汁的小孩很少有不喜歡的，
於是每當這些孩子想要喝飲料時，第一時間可能都會選擇
去果汁阿姨那邊，比起一般碳水化合物的垃圾飲料，
一杯純淨、天然的時令果汁和鮮奶下肚，孰優孰劣不言而喻。
更俗氣的說，上述果汁阿姨的飲品都沒超過25元，
是不是更能顯示這杯鮮打果汁當中的母愛遠勝生意？
上次回到校園看阿婆，電視依然開著，
但是阿婆似乎沒在看電視，低著頭兩眼有些無神，
嬌小的身影佝僂在櫃台裡更顯衰老。
我：
「阿婆，你還好嗎？是不是累了？」
阿婆：
「累是還好啦，啊就是隴睏謀螟(都睡不著)。」
我：
「很嚴重嗎？阿婆你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啊？」
阿婆：
「啊就心內艱苦啊(心理難過)～想到學校要收回…」
於是老人家把營運狀況和一些學校新的方針
告訴了我，她很擔憂生意就要做不下去了。
說了好一會，她才突然反應過來：
「啊！鴉鴉啊～你吶ㄟ底家？(你怎麼在這裡)」
「回來看阿婆啊，也來找朋友玩！」
阿婆終於笑了：
「啊你工作順不順利哈？有沒有交女朋友了？」
對於這麼困難的問題，我依然只能：
「嘿嘿～^_^」
阿婆：
「齁！哩句來啊～(你又來了)，啊身體有沒有好些？
不管如何齁，身體最重要。」
「阿婆放心啦！我會照顧自己，每年都要回來跟你買信紙。」
麵館的阿桑在那個學期結束後，
就因為店面被其他廠商標走而離開。
果汁阿姨在我畢業後幾年也因為身體欠佳（過勞），
只好休息到美國去陪陪孩子。
今天又看到這則新聞點我看新聞，獲知阿婆文具部也將離開校園。
知道歲月會催人老，
也明白時代總把各種文化模式（包含消費習慣）更迭遞嬗著。
也許當中並沒有對錯之別，但是卻實有好壞之分，
這在電影《電子情書》當中已經闡述過。
商品終究只是商品？抑或在商品之外要怎麼去計算
那一份無價的情感？
一枝原子筆附帶一句：「寫論文不要拖喔！」
一碗青菜湯告訴你：「黑暗終究會過去。」
一杯薏仁牛奶，還沒喝到就先遞來衛生紙：
「剛運動完把汗擦乾～不要感冒了。」
…
結束的是什麼？而離巢的鳥兒們懷念的、想挽留的又是什麼？
也許你覺得那些小情小愛一如螢火明滅，
但人生的許多善念、溫柔和慈悲就是在無數小小的角落裡
張著微光，有來～有往才有了溫度，人～才有了意義。
自己僅僅是他們在學校中照顧的千萬兒女之一，
卻深信這些異姓兄弟姊妹們一定和我一樣，想對她們說聲：
「阿婆、阿姨和阿桑，感謝您們對於我們這些異鄉遊子的顧念，
辛苦了這麼久，希望您們能好好休息，願您們康健！
也衷心期盼您們恩慈的典範能透過我們繼續遞傳。」
氣溫是高聳襲人，整個台南依舊像是台旋風烤箱一般吹著熱浪。
信步走過勝五(勝利校區第五宿舍)門口–
這裡早已不是宿舍–文具部的雜物和圖書部的書箱堆到了門外。
大概是為了躲避恣意妄為的陽光，大概是無聊，
我輕巧地走進文具部的小小天地中，看著櫃台內嬌小的老闆娘
不停翻閱著不同系所的帳本給諸多客人結帳/簽帳，
同時以她媲美電算機的計算能力告知總價。
忽然她注意到我，微笑問：
「同學你要什麼？找不到？」
我也笑笑回她：
「謀～阿婆，哇跨跨ㄋㄧㄚˊ！(沒啦～阿婆，我隨便看看而已) 」
她笑得更燦爛：
「厚！厚～ㄚ捏哩滿蠻啊跨，阿婆謀營。(好！好～那你慢慢看，阿婆去忙)」
接著又繼續專注地幫客人結帳…
這是我第一次和學校中有名的阿婆對話，
她是成大文具部的老闆，也是我們諸多學生共同喜歡的老人家。
當年在學校裡，有三位師奶級的女性給過我星光一般的溫暖，阿婆就是其一。
或許從小是被奶奶帶大，阿婆總給我很親切的感受，
我也喜歡「阿婆」這個溫馨又可愛的稱呼。
每每來到文具部就像變回國小學童一樣，東看～西看～
對於每款新的自動筆、橡皮擦…都想摸摸、試試。
然後纏著阿婆問：「阿婆～有沒有新的信紙。」
「又是信紙，就你每次都買信紙，啊你是有沒有寫完啊？」
對於這類艱難的問題，我一律回答阿婆：
「嘿嘿～^_^」
逢年過節，都準時到阿婆那補充美麗的賀卡。
打從心底認為那真是價廉物美的好卡片，於是贊曰：
「哇～今年的賀年卡好精緻喔！太喜歡了。」
阿婆卻吐嘈我：
「哩喔每次都慢吞吞，本來有更漂亮的上禮拜都被人家挑走囉！」
我的回應還是：
「嘿嘿～^_^」
有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走進文具部，
一邊聊天一邊就陪著阿婆看完了下午重播的韓劇。
阿婆的存在，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如此的平靜、自然。
那一年黑暗時期降臨，經常沒有食慾只會吃點青菜、白飯。
系館旁的地下室就是學生自助餐，
但對於他們炒的青菜實在可以用反胃形容，
更遠的餐廳卻也沒有心志前往，
於是回見餐廳門口的麵食部，抬頭望向餐點選項，看了許久…
或許那上頭沒有我想吃的東西，也或許我當下已經放空了。
忽然，麵食部的老闆娘喚我：
「同學，想吃什麼呢？」淺淺微笑
我若有所思、中氣不足地說：
「請問可以點一份青菜湯嗎？菜單上找不到…」
老闆娘立馬回應「好！等一下喔。」
大概過了5分鐘，她包上一份不小的湯碗(約餛飩麵碗)給我。
問：「請問多少錢？」
老闆娘：「二十」
當我付錢拿湯，道謝準備走人時，老闆娘對我說：
「孩子，你還好嗎？聽阿桑說一句，人生沒有什麼事過不去的，
總會有低潮、痛苦，但是一定都會過去。阿桑知道你沒有胃口，
但是如果你有想吃什麼，我這邊做得到的你就來找我，不要客氣！
有沒有聽懂？」
我輕輕的頷首稱謝，就怕點大力了眼眶會栓不住盈滿的淚水。
第一次言語有交集的人卻這麼直言的想給我溫暖，
心底有些彆扭、有點害羞卻滿是感激。
回到研究室打開湯蓋，高湯裡植滿豐美的小白菜和脆口的大陸媚，
佐以一瓢肉臊、綴著紅蔥酥…氤氳的水汽讓視線模糊了，
嗯，這湯～熾熱。
麵食部對門的果汁部卻是某段時期天天報到的地方。
果汁阿姨的飲品堪稱料好實在，跟媽媽打給孩子的果汁沒兩樣。
我喝的東西向來固定，除了蔬果汁以外，
春天一定是草莓薏仁牛奶，夏天就是木瓜薏仁牛奶，
到了秋天就喝桑椹薏仁牛奶，冬天紅豆薏仁牛奶。
我除了不加糖和冰之外，阿姨的果汁牛奶是滴水不摻！
有人是喝咖啡聊是非，我則是喝果汁聽八卦。
那個年代還沒有如今強盛的環保意識，不過我們這些愛喝果汁的小孩
都放了屬於自己的杯子在那邊，後來阿姨乾脆訂了一批杯子
讓天天報到的小朋友寫上名字。
我的杯子沒有名字，因為和大家的都不同～
那是很久以前在IKEA買的氣泡杯，除了漂亮之外
容量更有900cc，但阿姨一定都會裝滿給我。
這也沒什麼，更常還是先裝個1/4要我們先喝掉，才能裝得下。
有時社團活動結束後，來這喝上一杯營養滿滿的果汁牛奶，
還能跟阿姨撒撒嬌：「阿姨～你累不累？有沒有空，我來幫你按摩？」
真的是夠熟，阿姨也毫不客氣拿張椅子坐下：
「就在等你開口，還是你孝順！乖～」
能明白嗎？阿姨自己的孩子在國外生活，
她把學校的學生當成孩子一樣在照顧著。
有緣去喝果汁的小孩很少有不喜歡的，
於是每當這些孩子想要喝飲料時，第一時間可能都會選擇
去果汁阿姨那邊，比起一般碳水化合物的垃圾飲料，
一杯純淨、天然的時令果汁和鮮奶下肚，孰優孰劣不言而喻。
更俗氣的說，上述果汁阿姨的飲品都沒超過25元，
是不是更能顯示這杯鮮打果汁當中的母愛遠勝生意？
上次回到校園看阿婆，電視依然開著，
但是阿婆似乎沒在看電視，低著頭兩眼有些無神，
嬌小的身影佝僂在櫃台裡更顯衰老。
我：
「阿婆，你還好嗎？是不是累了？」
阿婆：
「累是還好啦，啊就是隴睏謀螟(都睡不著)。」
我：
「很嚴重嗎？阿婆你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啊？」
阿婆：
「啊就心內艱苦啊(心理難過)～想到學校要收回…」
於是老人家把營運狀況和一些學校新的方針
告訴了我，她很擔憂生意就要做不下去了。
說了好一會，她才突然反應過來：
「啊！鴉鴉啊～你吶ㄟ底家？(你怎麼在這裡)」
「回來看阿婆啊，也來找朋友玩！」
阿婆終於笑了：
「啊你工作順不順利哈？有沒有交女朋友了？」
對於這麼困難的問題，我依然只能：
「嘿嘿～^_^」
阿婆：
「齁！哩句來啊～(你又來了)，啊身體有沒有好些？
不管如何齁，身體最重要。」
「阿婆放心啦！我會照顧自己，每年都要回來跟你買信紙。」
麵館的阿桑在那個學期結束後，
就因為店面被其他廠商標走而離開。
果汁阿姨在我畢業後幾年也因為身體欠佳（過勞），
只好休息到美國去陪陪孩子。
今天又看到這則新聞點我看新聞，獲知阿婆文具部也將離開校園。
知道歲月會催人老，
也明白時代總把各種文化模式（包含消費習慣）更迭遞嬗著。
也許當中並沒有對錯之別，但是卻實有好壞之分，
這在電影《電子情書》當中已經闡述過。
商品終究只是商品？抑或在商品之外要怎麼去計算
那一份無價的情感？
一枝原子筆附帶一句：「寫論文不要拖喔！」
一碗青菜湯告訴你：「黑暗終究會過去。」
一杯薏仁牛奶，還沒喝到就先遞來衛生紙：
「剛運動完把汗擦乾～不要感冒了。」
…
結束的是什麼？而離巢的鳥兒們懷念的、想挽留的又是什麼？
也許你覺得那些小情小愛一如螢火明滅，
但人生的許多善念、溫柔和慈悲就是在無數小小的角落裡
張著微光，有來～有往才有了溫度，人～才有了意義。
自己僅僅是他們在學校中照顧的千萬兒女之一，
卻深信這些異姓兄弟姊妹們一定和我一樣，想對她們說聲：
「阿婆、阿姨和阿桑，感謝您們對於我們這些異鄉遊子的顧念，
辛苦了這麼久，希望您們能好好休息，願您們康健！
也衷心期盼您們恩慈的典範能透過我們繼續遞傳。」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食為天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