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之語

今天要講第二則故事。
而這則聖誕故事，我本身很喜歡。
原因無他，因為跟我自己的感受相似。
理論上是非常浪漫又溫暖的…但是，
我會不會很賤的加以改編？
看心情吧，寫下去後才知道。

這次故事發生的時間比較近了，
是很久以前。（注意喔，不是很久很久以前）
大約是發生在19世紀中葉到末期，
而地點是工業革命後被煤煙瀰漫取代雲霧環繞的城市－
倫敦。

工業革命發展之後，城市接著興起。
那是以當時想像不到的速度在更新的世界。
大城市、大工廠和大機器的出現，
更是吸引了一堆人口向他們湧入。
於是，除了早就出現的中產階級之外，
屬於城市普羅大眾－藍領（勞工）階級誕生。

要知道，霧都倫敦是個陰濕的城市。
到了聖誕隆冬，更是風寒刺骨。
因為工廠黑煙而瘴氣的倫敦，此時真是穢瑟陰寒。
但是一間間的工廠裡頭可不冷。
燃著煤、鍊著鋼，轟隆的輪轉和灼熱的蒸汽的廠房中，
我們的男主角就在那裡。
他不是工廠那個張，也不姓弓長張，他叫喬治。

喬治沒有猛男型的身材，因此沒被選上當剷煤的爐火工。
你說，這工作又熱又吃重幹嘛要被選上？
因為，爐火工一天可以拿到3英鎊啊。
而喬治，他是負責訂單的整理、歸檔和簡單的機械保養。
這工作一天只有2英鎊。
他隻身住在倫敦，因為上一場霍亂，親人都過世在老家伯明罕。
其實，以他一人飽全家飽的狀態，這薪水還過得去。
住工廠的宿舍不用錢，上下班走路20分鐘就到。
教會就隔著三條街區，
心情不好時跑去泰唔士河畔只要10分鐘，
雖然聞到河水陣陣臭氣，心情也不會更好。
一份總匯三明治加上一大碗馬鈴薯火腿巧達濃湯，
再配上一杯熱熱的檸檬紅茶也只要45分錢。
可是，喬治的晚餐依舊是中午剩下的半塊法國麵包
和一杯白開水。
這樣的晚餐，喬治已經吃上將近三個月了。
吞下最後一塊麵包，喬治從口袋裡掏出一只全身最值錢的寶貝
咳～別想歪，從口袋裡掏的寶貝不只一種。
那是一只純金鑲蓋的懷錶，只是少了錶鍊只能擱在褲袋裡。
這只錶是從喬治的爺爺傳到他這代，每回看著懷錶
喬治就會想起喬爺爺訴說著喬家大院當年的風光～

七點了，喬治用毛巾擦擦臉，起身跑往河畔。
路燈下有一個女孩，穿著女工的灰布裙在那裡等待。
「瑪麗～瑪麗，對不起我來晚了…」
「是我早到了，喬治。你一定又把懷錶調快了10分鐘，對吧？」
「啊！我都忘了，你怎麼知道？」
「喬治，你看前方鐘塔才剛好七點啊。」
「哈哈～瑪麗，今晚我們要取哪裡轉轉？」
「恩，今天還是陪我去喜樂園給孩子們講故事吧。」
兩人手挽著手走向第15街區的育幼院－喜樂園。
這好像已經成了他兩每週三晚上約會的例行公事。
當時倫敦夜生活並不鼎盛，需要花錢的娛樂他們也玩不起。
於是經常一起回到瑪麗成長的育幼院照顧孩子。

一路上大多數的商店都關門了，
但是商店的櫥窗依舊會是個小型展場。
而這樣舔櫥窗（Window Shopping)的活動，
是他兩一路上最開心的娛樂。
他們盡情得看，不停得幻想，也沒有老闆會多看他們一眼。
每到了路口的Duke Crow古董店，兩人都會停下腳步，
專注的看著櫥窗。
喬治伸手解下瑪麗的髮夾，
一瞬間瑪麗長長的金髮宣洩而下。
「那柄金梳子好像是為你打造的呢！」
「呵呵～梳子好用即可，那需要金子打造。反倒你看
那條金鍊帶的絞紋和你的懷錶多契合啊。」
「瑪麗，難道你不知道那是我借給老闆展示的嗎？哈哈」
「是喔～沒想到我們喬治是個闊少爺呢！呵呵」
「下週聖誕節啊，本少爺………」
類似這樣的對話，經常出現在星期三的夜晚…

「老闆，我可不可以分期付款呢？」
「年輕人，這是客人寄賣的商品，不能分期啊。」
「那，真的不能便宜一點嗎？500英鎊實在…」
Duke Crow 的老闆只是微笑搖頭示意，
老闆早知道這年輕人看中這把金梳子很久了。
那志在必得的眼神，老闆怎會放過？
如此又怎會折扣？
「年輕人，你今天買不買呢？我們要打烊囉。
錢不夠沒關係，等存好在來買。只要梳子還等著你的話…」
老闆不溫不火的說著，
而喬治眼中卻閃著決心的烈火！
「老闆，這個懷錶值多少錢？」
老闆回頭瞄了懷錶一眼，眼中閃過幾顆寒星。
「大概200英鎊吧。」
「怎麼可能？錶店說至少值300英鎊，怎麼會…」
「那你就去賣給錶店啊！年輕人，我這裡是古董店，
你這只錶也不超過50年，我願意出200英鎊，是很給你面子了。」
雖然知道懷錶價值不只如此，但是即便臨時拿去錶店，
也會落個賤賣的收場。

聖誕假期開始，整座城市已經被連續三天的大雪包覆上銀白。
整個倫敦，頓時好像乾淨不少。
「喬治，難得你比我早到耶」
「瑪麗！你…你今天好漂亮」
瑪麗身著一套淺藍的粗布洋裝，還配上同色的紗帽。
「哪有，這都是跟喜樂園的老師借的。有個驚喜喔！
你看～聖誕快樂！」
眼看瑪麗的兩手托著用手絹包裹著的小盒子，
喬治小心的解開絹帕，露出的是一只黑沈木的匣盒。
打開盒蓋，金燦燦的錶鍊奪目耀眼。
「這…這是送給我的嗎？」
「是啊，喬治，你快配上你的懷錶試試看。」
「瑪麗，這…喔，對了我也有個驚喜要給你，瞧！」
紅色的絲絨盒裡一把金色的梳子映入眼簾。
「喬治…」
「喜歡嗎？它屬於你囉。現在可以讓我用它來為你梳理秀髮嗎？」
「等等喬治，你告訴我，你哪來這麼多錢買金梳子？」
「這你不用擔心，你還沒說你喜不喜歡這把梳子呢！」
「喬治，你的懷錶呢？」
正當瑪麗出聲詢問時，喬治拿下瑪麗的紗帽，
赫然發現瑪麗只剩下耳齊的短髮。
一陣錯愕和沈默出現在兩人之間。
「你把懷錶賣了，換得了梳子，對嗎？」瑪麗眼中含著水光
「而你的長髮變成了我的錶鍊？」喬治的表情透著痛苦
經過長長的的沈默，兩人終於抱著痛哭。
那種哭泣，是痛澈心扉並且肆無忌憚的嚎啕。
哭了很久，聲音都啞了，喬治強打起精神。
「嘿～聖誕快樂。」
「恩，喬治，聖誕快…樂…嗚」瑪麗又哭了出來。

依舊是手腕著手，依舊是沿著街燈走…
但兩人的身影不再跳躍，步伐不再輕盈。
不自覺得想著，這幾個月來的忍耐是為了什麼？
最終關口的割捨是為了什麼？
現在，已達成的目標卻成了另一種泡影。
明明彼此是如此的犧牲，卻為何還是不能幸福呢？
我不怪他（她），他（她）都是為了我啊…
但是…我的努力卻都白費了…

兩人緩慢的走向教堂，腦中卻有著相同的想法。

大雪繼續的下著，
氣溫是繼續下降，而某對情侶的愛戀似乎也正在降溫。
是大雪的影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