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之語

明天就是聖誕夜了，
今天登場的是這次集錦的最後一則故事。
你猜到了嗎？

故事發生在沒很久…恩，其實我覺得時間很難被定義，
因為這樣的故事至今一直上演著。
瞧！前面馬車旁邊靠牆縮著的那人就是我們今天的主角。
就是縮在雪地上，身穿深綠又破爛的戴頭斗蓬和同色粗布裙的那個。
前兩天他還好些，這兩天實在太冷了。
加之昨晚還下了場冰雨(sleet)，這種寒氣可真是刺骨。

其實三年前他剛出現在這帶時，還比較紅潤健康些。
那年他好像還不滿13歲吧…
母親帶著他跟著當時的那個男人一起生活。
那男人並不會打罵他，只是對他視而不見。
母親倒是比較容易將生活中的不如意發洩在他身上。
終於，他蹺家了。
據說是從南部的城市晃到這裡。
要說他運氣不太好吧，剛到這邊就跟著街上鬼混的孩子
一起回到騙子阿水的窩裡。

騙子阿水，平日遊手好閒，唯一的能耐就是一口蓮花。
而且，說謊不打草稿已經不能形容他，
他整天滔滔不絕，但是卻已經沒有真話出口了！
靠這點能耐，總是在街上吆喝或是做做金光黨。
每天梳個旁分油頭，猥褻的身影出現街畔時
就常引人丟下一句話～切，鼠輩！
的確，沒人瞧得起他，但是他卻將流浪兒和少年
治得服貼。
小朋友本來就比較好騙，加上他給孩子一個了不起的假象，
於是地方的流浪兒都奉他為大哥。

「你叫什麼名字？」阿水邊剔牙邊問
「我叫佛瑞迪。」
「佛瑞迪！你是男的啊？」阿水瞠大眼睛
「恩，我是男生，今年13歲，從…」
「銬！閱人無數的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阿水打斷地叫著
「對啊～佛瑞迪姊姊好漂亮，我們以一直以為他是女生」
不滿六歲的曼蒂拉著佛瑞迪親暱地說著
「原來，是你們這群小傢伙把他帶回來的啊，嘿～
小子，你要加入我們可以，不過明天開始你也要一起工作。
道理很簡單，想要吃飯，就得工作。我呢，就是你們的老大。
你呢，明天就跟著曼蒂他們一起上街叫賣。」阿水叨叨的唸著
「那個凱瑞，把規矩告訴他。還有幫他準備女裝，
可憐的小女生叫賣比男生容易成功。嘿嘿～
有這張臉啊不用白不用…」阿水回頭交代凱瑞後碎碎唸著又離開了。

凱瑞是孩子群中最大的，將要滿16歲了。
平日早晨會去送牛奶、再去附近三個早市收攤時幫忙作清掃，
而窩裡的大小孩子和事情大多也都是他一人照顧。
當阿水不老實，想靠第三隻手賺外快，必要時
他還得去充當個煙幕彈，分散人的注意。
「我叫凱瑞，你今晚就先跟曼蒂他們睡，明天
我再幫你想床位，在這裡生活很簡單，需要注意的
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凱瑞一面說一面把自己的枕頭拿去曼蒂床上
「恩…那個」佛瑞迪張口欲言卻又吞回肚子
「有什麼問題嗎？」
「我…」突然一陣咕嘰聲從佛瑞迪肚子發出
「啊，你都還沒吃飯是嗎？我真粗心，快過來這邊
今天還有一點熱蕃茄湯，啊、還有麵包喔，快吃吧！」
凱瑞一邊說一邊摸著佛瑞迪的頭髮
「你的頭髮好軟好細，真好摸～」凱瑞笑說
「我也要摸」「我也要…」一群小鬼爭先湧上
這是什麼感覺…佛瑞迪沒有感受過，
好像暖烘烘的、甜甜的，像五月春天的下午躺在乾草堆裡。
不自覺地，佛瑞迪綻放了微笑。
「佛瑞迪姊姊笑了，笑起來好漂亮喔」「是哥哥啦」
「哼～我要叫姊姊啦」「曼蒂是笨蛋，哪有男生當姊姊」
一群小蘿蔔頭爭執不休，
這個晚上佛瑞迪睡得很香甜。

每天佛瑞迪要帶著小傢伙們一起上街，
春、夏天賣花，秋冬賣火柴。
回到窩裡，他會負責幫忙凱瑞整理他們的「家」。
由於他的幫忙，凱瑞晚上可以瞞著阿水去打零工。
賺來的一點點零用錢，就全用在買點牛奶和食物
和這一群弟弟妹妹們偶爾打打牙祭。

每天晚飯後，佛瑞迪會花一點時間教小朋友寫寫名字和簡單的字。
畢竟在一屋孩子裡，他一直唸書到13歲，是時間最久的。
凱瑞會趕在阿水來收錢和發牢騷前回來。等他離去
小傢伙上床後，佛瑞迪會將預留的晚餐拿給凱瑞，
凱瑞一邊吃飯一邊也學習認字。畢竟他在孩子中一直扮演老大，
要他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學字，他實在有點拉不下臉。

時間過得很快，兩年半就這樣過了。
近來的晚上，凱瑞已不再需要學字，
在搞定該睡覺的小朋友後，
凱瑞和佛瑞迪會拿出被回收的3天前舊報紙，就著一支燭光
一起讀著連載的推理小說。
佛瑞迪喜歡享受著那種閱讀帶來的刺激、驚悚
而且，能跟凱瑞在一起同做一件事情他就感到很安心很快樂。
何況，這件睡前的習字或讀報似乎是屬於他的專利。
這些年有很多變化，不過不變的一件事
就是開心時凱瑞就會揉揉他的頭髮。

這天是小曼蒂滿八歲的生日。
（其實孩子們的生日多半都以加入那天為準）
凱瑞答應會帶一個小小的蛋糕回來一起慶祝。
傍晚還不到6點，孩子們就在佛瑞迪的帶領下
興奮地將家裡打掃乾淨。
他們希望，今晚阿水能早點唸完早點離開。
這時，意外的門被打開了。
阿水竟然提早一個多小時回來！
孩子們因為感到心虛不自主的驚恐起來。
「你們給我識相點」阿水帶著幾分酒氣

不久，凱瑞帶著蛋糕，開心的進門。
「你們怎麼連門都忘了關啊？」凱瑞帶笑的問
猛然一回頭，凱瑞發現了阿水。
「小子，不錯嘛！聽說最近又賺了不少錢啊。
怎麼，要等到我生日，一次給我個大禮是吧！」
凱瑞皺著眉頭，不知怎麼回應阿水的質詢。
「還楞在那裡幹嘛，快把錢交出來啊！」
「阿水哥，對不起！錢我們都花掉了。」
「花掉了，你騙誰啊，也不想想是誰收留你們這群垃圾。
那些錢你花掉了，今天也要你生出來。」
說著，阿水一拳揮向凱瑞…
凱瑞盡可能的閃躲著阿水的瘋狂，
但，越打不到阿水就越是像個瘋狗。
小孩子們驚恐萬分，而佛瑞迪卻完全慌得不知該怎麼辦。
一直打不到人的阿水，突然抽出身上的匕首，想刺向凱瑞。
佛瑞迪緊張得抱住阿水持刀的那隻手臂大叫：
「凱瑞快跑！！」
凱瑞掙扎著看了佛瑞迪一眼，奔出了屋子。

凱瑞離去後，佛瑞迪當然成為替代的出氣包。
不過阿水反應倒是很快，心知凱瑞跑掉後，
他最大的奴工和搖錢樹就是佛瑞迪了。
因此他下手沒有很重，
只是，經過這一次，阿水再也沒給佛瑞迪好氣受了。

從凱瑞離開到現在已經半年多了，
阿水失去一個得力的助手，收入驟減、手頭緊縮。
加上時至隆冬，日子更不好過。
這天醉醺醺的回到窩裡吃晚餐，眼看同一鍋湯加了點料和水
吃了五天，阿水忍不住大發雷霆，摔了盤子
也把端湯給他的曼蒂嚇哭。
佛瑞迪迅速跑過去，抱住曼蒂安慰她。
這個舉動更是讓阿水火光，一把拉開他們
反手就給佛瑞迪一個巴掌。
佛瑞迪忍不住生氣的瞪著阿水，這眼神讓阿水幾近瘋狂。
因為他每天在街上經常接收來自他人的這般眼光－
鄙視、不屑…
阿水發瘋似的撲上去抓住佛瑞迪，
「你敢瞧不起我，我讓你好看！」
阿水動手撕碎佛瑞迪身上的衣服，又賞他耳光，
極盡所能的想羞辱他，佛瑞迪越是抵抗阿水越是想破壞他。
掙扎中，阿水的眼神開始出現獸慾。
佛瑞迪白嫩的皮膚，讓他有了反應…
一種殺紅了眼的神情，讓阿水侵犯著佛瑞迪。
完事之後，阿水恢復了理智，卻也對這情狀不知如何收拾。
於是惱羞成怒的他索性將佛瑞迪推出門外。
「你這混帳，好心養你，竟然還敢反抗我，給我滾。」

衣衫不整又受盡凌辱的佛瑞迪就這樣被趕了出門，
一個人在街上遊蕩，又碰上冰雨的侵襲。
佛瑞迪終於累倒在牆角。
近乎凍僵的手，忍不住環繞胸前想擋起一點寒風。
快失去知覺的手，似乎摸到了什麼。
佛瑞迪緩慢的從前襟的口袋裡摸出一小撮的火柴。
想起每日販售火柴的光景、
想起大家一起吃晚餐的情景、想起撒嬌的曼蒂，
想起凱瑞…不，他時刻都沒忘記他。
他顫抖著擦亮第一根火柴時，意外地從火光中
似乎真的看到弟弟妹妹們的笑臉～
火柴熄滅了。
於是他趕緊繼續點燃火柴，
他不但從火光中看到還甚至聽到曼蒂柔聲喊著
「我最喜歡佛瑞迪姊姊了～」
這一切的奇景，讓佛瑞迪感到震撼。
「如果可以見到思念的人…如果可以見到…」
佛瑞迪心中想著，又拿起火柴，
這時他發現只剩兩根火柴。
他緊張的要擦亮一根時，卻因手發抖，火柴斷了。
最後一根火柴，他小心翼翼的點燃
然後努力從火焰中尋找他。
終於火焰中出現凱瑞的臉，凱瑞的眼中似乎還含著淚水。
「凱瑞～你別哭啊，我好想你啊」
火柴熄滅了…
佛瑞迪難受得閉緊雙眼，不想忘掉剛剛的那一刻。
自從他離開家後，就再也沒哭過，但是現在的他眼淚卻拴不住
一直奔流。
哭得很傷心，卻沒有聲音。但是身體卻抖動得很厲害。
他以雙臂緊抱雙膝，頭也埋在雙臂之中。
突然間，一個擁抱替他擋住了寒風。
他反射性的縮起，並睜眼看去。
那張火焰中的臉出現在面前，好清晰、好真實。
這使他愣住了。
「終於…終於找到你了，佛瑞迪」
凱瑞哭著將他擁入懷中。

凱瑞在鄰近的城市已經找到工作，這半年也有了穩定的居所。
趁著聖誕假期，他回到這裡，想趁夜裡帶走佛瑞迪。
可是回到屋子時，只見一片混亂和哭泣的孩子。
透過曼蒂的描述，凱瑞這兩天就在城中不斷找尋佛瑞迪。
「凱瑞，你回來了嗎？」
「恩，我來接你的，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凱瑞哭泣著說
「凱瑞，我好想你喔」
「我也是」
抱著冰冷的身軀，凱瑞的心裡有一種椎刺的痛。
滿城的街燈和購買禮物的人們，
卻沒有人注意到街邊的兩個少年

「佛瑞迪，聖誕快樂。我們要一起幸福！」



後記：
這篇故事，經過雷小伊的強烈堅持，
於是，變成喜劇。
我也很希望讓他能成為喜劇，
但問題是，
我寫成喜劇了嗎？
Anyway~ 祝大家聖誕快樂！新年如意！ 耶穌，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