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之語

很多人都會想著小時後的志願，
那些想法、志願好像都跟職業有關係。
那有沒有不是職業的志願？
跟朋友的聊天過程中，讓我突然聯想到好多年前的我
曾經期待著一種生活。
回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3歲後離開褓母家，跟父母回家住。
那時候住在台中太平市，但28、29年前它叫太平鄉。
每天父母上班就順便載我上幼稚園，
走得就是長長的中山路。
每天同一條路來來回回，小朋友的記憶力和好奇心又重，
所以路旁店家和房舍、岔路等等我都深印腦海。
其實，那個時候的太平並沒有很發達，
雖然不是鳥不生蛋，但是和中山路交疊的很多巷弄小路旁
都是很多的田地喔！
什麼田，讓你猜猜？



答案是菸葉！

小時後的我，其實常常把芋頭和菸葉搞混。
不過，中山路一整條還算發達，
路旁都是兩三層樓的樓房連綿接續。
從台中市過了旱溪之後不久的右手邊，
有一處人家，寬度大概佔地有三～四戶的大小，
而深度無法估量（3、4歲那時候的空間概念不夠好）。
不是樓房，而是農戶。
左邊是菜田，右邊是稻田（好像是），
還有一口水井和一個小小的魚池。
而田的盡頭就是一間瓦舍平房，
而房子的牆壁和屋瓦爬滿綠色的瓜藤。
這樣的人家在那樣的街道上顯得非常特別。

每一回經過那邊，我都忍不住轉頭細看，
我可以看到蔬菜的成長和顏色的變化。
越看就越愛看～
然後小朋友天馬行空的幻想就開始著色！
那戶人家一定非常乾淨，（為什麼乾淨？有關聯嗎？誰知道～）
他們每天都過著很清淨的日子。
白天可以稻田裡頭種菜、種花，
還可以在魚池旁邊唱歌，
井水一定非常清涼～
池塘上偶爾會有天鵝來划水。（莫名其妙）
冬天時候雁群還會來避冬。（因為卡通有演）
晚上他們可以看電視，冷了就燒柴火，（明明熱得要死）
也不用出去外面工作和買東西，
因為自己家就有稻米、蔬菜還有池塘裡的於可以吃。
真是自給自足又完滿的生活啊～
於是，我開始期待想看到那戶農家的人，
他們一定會和樂又美滿，
他們的小朋友是不是跟我一樣大？
還是是哥哥或姊姊？
哪天我離家出走時，是否可以先住他們家一晚，
早上再繼續走回奶奶家。
（是的，我那麼小就想要離家出走了，
因為不快樂，我經常想出走。）
但是，我從沒機會見到他們的本尊。
至少我印象裡頭沒有一點殘影。

有一天，不知道跟父母聊什麼話題下，
我說出了荒謬的說法：

「你們可不可以不要上班啊，然後我們來種田啊。
    就像那幸福綠色小屋他們家一樣啊。」
（連名字都取好了～）

當然沒人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們有田就會有好多米、還有菜還有魚耶，
    這樣我們就有很多東西吃，
    還可以賣給張媽媽和林爺爺他們家，這樣就有錢啦。」

經過認真的解釋之後，大人當然一笑置之。
雖然沒有被打，
但是被笑完之後也就沒人再理我的夢想了。

不知道何時開始，我這夢想不再。
而幸福綠色小屋也早就拆遷改建，
現在要我回頭尋找，我也找不到了。
夢想一直更迭、變化～
就像外在的世界和內在的心靈一般，
很少有人能和童年的小鴉鴉心靈契合。
一直到某天，在小說裡看到男主角對他心愛的人說：

「現今咱們什麼也不用怕啦。過得幾個月，等你身子大好了，
 咱倆一齊到南方去。聽說嶺南終年溫暖如春，花開不謝，葉綠常春，
 咱們再也別掄劍使拳啦，種一塊田，養些小雞小鴨，
 在南方曬一輩子太陽，生一大群兒子女兒，你說好不好呢？」＊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恬靜的生活，相愛的伴侶，
比我原先的夢想更加完滿。
但，這分美好，是多麼上等的福份！
又豈是認真努力就會有呢？
長大了，自然懂得什麼叫「可遇不可求」，
什麼是「你沒那個命～」


＊引自，查良鏞，《神雕俠侶》，第28回，台北遠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