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之語

人們都以為眾神只住在那至高的仙境—奧林帕斯山上。
終日享受著美酒、佳餚，環繞在花香與音樂中。
其實，事實上也是差不多啦～
只是有一些特例，並不在此限。
比如說：本就出生在人間的酒神 戴奧尼索斯，
他放曠不羈的行徑和諷刺的言語，讓他從不想住在神山上。
他說那裡一點樂趣也沒有，還是地上好。

若說戴奧尼索斯是因為生於人間，所以習慣人間，
那也是說得過去。
然而接下來要說的這位神祇就非常不同了，
她的出生高貴，是主神宙斯的親姐姐。
雖然位格崇高，但是她卻不愛住在奧林帕斯。
她說：
「奧林帕斯一點生趣也沒有，亙古不變的臉孔看了會膩。」
因此，這位女神就經常旅居大地，鮮少回到天界。
她就是大地女神～狄美特。

女神非常喜歡大地上的工作。
因此有她守護的大地，總是充滿溫暖。
不但百花齊放，農務豐收，
人們總是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健康無疾。
也因為大家都豐饒，所以也沒有盜賊行惡，
更不會有戰爭。
大地真的是一整個欣欣向榮，到處充滿歡笑。
這樣的大地非常奇特，
災難女神經常找不到施放災難的地點，
偶爾施放，卻又因為狄美特強大的法力而失效，
每每無功而返，索性經常去跟命運女神們磕瓜子。

也是因為人們的生活極度的平順，
所以命運女神們只要織著最簡單順遂的線條即可，
這麼輕鬆的工作，他們三個人乾脆輪流上工，
其他兩個閒下來，就跟災難女神去磕瓜子並開始研究比基尼的穿戴法。

戰神馬斯，超喜愛在地上到處惹事生非，但現在全面無戰事，
他本也覺得氣悶，不過呢，最近他迷上跟美神愛芙洛黛蒂偷情，
所以滿腦子都是美神的倩影。

由於沒有疾病，醫療之神阿波羅心存感激。
因為他還要司職太陽、詩歌…等一堆事物，
能少一件煩人的事情，他真的非常高興！

大神宙斯當然也十分開心，因為大地平安無事，
大家生養眾多，於是美女也多了～
美女多，對他實在是一項珍貴資源！
每天他都要計畫，該去勾引或偷襲哪一位美女才好。

說到美女，不知道何時開始狄美特身邊多了個小女孩子。
狄美特說那是她的女兒貝瑟芬妮。
的確是有幾位神祇感到奇怪，狄美特從未跟哪個男子或男神在一起過，
怎麼會有了女兒？又是何時有的女兒？
想呀想的，一般男神不敢招惹狄美特，又何況一般男人呢？
很自然就把矛頭指向了好色的宙斯，
不過這是眾神心裡的想法，又不是頭一回了，
大家也不明說，反正狄美特都沒說話了。
而貝瑟芬妮成天就跟在母親身旁跟蝴蝶、小鳥們玩耍。
就這樣開開心心的一晃十年過去。

一切看起來都很好，嗯～都好嗎？
有人不好，不！應該說有神不好。
他就是冥界的統治者哈帝斯，掌管冥界一切的事物和神祇。
由於大地變得異常富饒、祥和，人們又都健康無災，
所以死亡的人口變得非常非常少，
這簡直是杜絕了哈帝斯的進口來源，因此他一直深表不滿。
但是，他神緣不好，沒有神替他說話，
加上他也不好意思就因此跟他姊姊狄美特翻臉，
於是就忍著～
只不過，他不是個心胸寬大的神，
他就算不能改變這個頹勢，他也想報復一下。
狄美特奪走他管轄的範疇，他也要奪去狄美特的最愛～
想了半天，他想到的就是貝瑟芬妮。

那天的天氣真好，（其實每天天氣都很好）
14歲的貝瑟芬妮和兔子們在草原上玩耍，他在麥金色的頭髮上簪了好多小花，
編了一個又一個的花環，要給媽媽、給兔子、給小鹿…
小鹿開心的跑來說：
「貝瑟芬妮，我在前面的荒漠上看到好漂亮的花喔。
   長得很像梔子花，但是比梔子花還香。而且是深藍紫色的，
   我們以前都沒有看過耶！」

貝瑟芬妮聽了眼神中充滿星星，馬上回頭大喊：
「媽媽，我跟小鹿去摘花。等一下就回來！」

狄美特正在忙著埤草跟小麥的爭執，只應了聲：
「好乖，要早點回來喔～」

貝瑟芬妮跟著小鹿來到了那塊荒漠，
不知為何，那個地方特別的感到陰涼。
貝瑟芬覺得有點奇怪，不過馬上就被眼前的花朵吸引。
那花的香氣和顏色真的好奇特，而且就在荒漠中自成一格，
周身都沒有其他植物。
讓連身為大地女神的孩子他都沒有看過。
他想著，若用這花編進媽媽的髮髻中，
襯著媽媽雪白的膚色，一定很漂亮。
他一邊想一邊動手去摘花，
花剛摘下來的瞬間大地就忽然裂開，
一輛黑色的馬車從地底奔出，全身黑衣的騎士跟著一躍而起，
接著騎士一手抓起貝瑟芬，又駕著車子回到地底，
大地又瞬間闔上了。

小鹿和小兔子們簡直不敢相信他們所看到的。
他們從沒看過這麼令人新奇的場景，
所以，他們興奮地也學貝瑟芬妮去拔那藍紫色的花朵，
因為很想要再看一次那個景象。
可惜，再怎麼拔，地再也沒分開了。
小動物們失望得慢慢散去。
（有時候，可愛的小家夥們，雖然可愛卻很腦殘。）
等動物們離去，藍色的花朵竟然也紛紛的鑽入土裏，消失了！

這下子貝瑟芬妮沒有回家了～
等狄美特忙完，卻怎麼也找不著他，
於是狄美特不斷地在大地上呼喚：
「貝瑟芬妮～貝瑟芬妮～」
但是沒有人回應她的聲音。
她似乎聽到貝瑟芬妮的哭泣聲，但又遍尋不著，
大地上的植物們都來回報女神，
沒有任何植物有看到貝瑟芬妮或知道他去哪裡的消息！
但是貼近地面而生的小草小花們卻說，
他們似乎還是會聽到貝瑟芬妮的聲音，
不過貝瑟芬妮沒有哭泣，甚至有笑聲。
狄美特冷靜思考後，知道一定有人或有神在跟他作對，
於是她火了～二話不說轉身離開大地，回到天界。
大地頓時失去了女神強大的屏障，萬物不生。
而人類更遭受到嚴厲的打擊，失去了健康、溫暖和糧食。
整個大地陷入一片殘忍而嚴酷的世界中。

回到天界的狄美特問了很多神祇，
但是沒有神知道貝瑟芬妮的下落。
狄美特想了想，該去問問漢密士，他是消息最靈通的神了。
於是來到漢密士的神殿，漢密士剛從宙斯神殿回來，
一看到狄美特在等他，他回頭就想開溜。
他前腳正想跑，卻發現後腳已被常春藤纏住。
狡猾的他馬上帶著笑臉說：
「大姑，你怎麼會來我這啊～你還是這麼漂亮耶！」

狄美特：
「小漢，別的不跟你瞎扯。告訴大姑，貝瑟芬妮被誰抓去了？」

漢密士：
「大姑，我僅僅略知一二，但我處境比較尷尬，你去問老爸吧！
    他從水鏡中可以看到發生的一切啊～行嗎？」

狄美特：
「哼！狡猾的孩子，不敢擔到責任嗎？我就去問宙斯，
    你記著，你欠大姑。」

宙斯知道狄美特的來意，他也知道貝瑟芬妮是被哈帝斯抓走。
但他不能說～怕姐弟嚴重失和。
於是他說：
「狄美特妳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吧～我一定幫你處理好！」

狄美特有了宙斯的承諾，
安心回到自己的神殿等待。

一道閃電深深打入地底，
宙斯隨著閃電來到冥界神殿前。
宙斯看著冥界因為人間苦難而又開始恢復繁榮的景象，
隨即進入神殿中。
安靜的神殿裡傳來一陣奇異的對話。
成熟的聲音：「我好像生病了～唉呀呀！要怎麼辦啊？」

稚嫩的聲音：「生病了嗎？沒關係，讓護士妹妹來幫你打一針就好。」

成熟聲音：「不行，我不要打針，我好害怕！」

稚嫩聲音：「不打針？阿捏不乖喔～這樣要先打屁股再打針！」

宙斯越聽越奇，加快腳步來到大廳卻看到
哈帝斯趴跪在地上，而他身旁站著一個身穿護士服的美少年！
美少年看到進來的人，眨著眼睛想了一下大聲叫道：
「宙斯舅舅好！」
這一叫，哈帝斯驚訝的回頭看去，狼狽的站起來。

宙斯：「你是貝瑟芬妮嗎？」

貝瑟芬：「是啊，小時後跟媽媽曾回神山取泉水時看過您。」

宙斯：「喔～是啊！那時候你還好小。」

貝瑟芬：
「您是來找哈帝斯先生談天的嗎？那我去拿藍帝花釀請您喝，
    我自己釀的喔！」（貝瑟芬妮開心的跑了出去）

宙斯：「貝瑟芬妮是男生？這是怎麼回事？」

哈帝斯：
「我也不知道，我將他抓回冥界神殿後才發現
   他變成短髮少年，我也很吃驚！但他說『馬車跑太快了，
   假髮在過冥河時被風吹落了。』這時我也才知道
   狄美特生的是兒子。」

宙斯：「老姊那邊在發飆喔！你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心裡卻想著，原來我多了個這麼俊俏的兒子啊！正在自喜）

哈帝斯：
「我原本也只是想整一下老姊，讓她也嚐嚐傷心的滋味後
    就打算還給她了。但怎知，貝瑟芬妮是這樣的美少年～
    你也知道，我最喜歡這種型的，怎麼捨得讓他回去？
    不然你去跟老姊說說看，我想娶貝瑟芬妮為后！」

宙斯（大驚）：
「你要娶貝瑟芬妮？他是男孩啊！向來這麼多美女你都不要，怎麼選貝瑟芬？」

哈帝斯：
「誰像你那麼花心不專情，是男生又如何？我就愛貝瑟芬妮，
    只愛貝瑟芬妮，只想娶他，只有他才配成為我的冥后！」

宙斯面露一點為難：
「你覺得狄美特會答應嗎？我可沒把握說得動她喔！
    要是她堅持不肯，你還是得把貝瑟芬妮還她。」

哈帝斯：「你肯說就好，說說看無妨。」

宙斯回天界的路上，心裡盤算著，太好了！
如果我的兒子成為冥后，那麼我終於能將勢力擴張到冥界了！
見到了狄美特，宙斯很開心的說：
「狄美特，你為我生了個好兒子怎麼從不跟我說？」

狄美特：
「你有病啊！我什麼時候幫你生兒子了？」

宙斯：「大家不都謠傳貝瑟芬妮是我的骨肉嗎？」

狄美特：
「你真是糊塗到家！謠傳歸謠傳，我們從沒有在一起過，
    這種事情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還幫你生孩子呢！哼～」

宙斯：「難怪我一直想不起來我什麼時候…嗯～那貝瑟芬妮是？」

狄美特：
「貝瑟芬妮是我在山洞裡撿到的棄嬰，就把他當自己的孩子養大。
    我喜歡女兒，加上他又長得這麼可愛，我就把他打扮成女生。
    反正貝瑟芬妮自己並不反對。他人呢？哈帝斯不放人嗎？」

宙斯：「你都知道啦？」

狄美特：
「哼～能夠瞞過我的耳目，只有地底的哈帝斯；或是水界的波賽頓。
    但是小花小草卻能隱約聽到貝瑟芬妮的聲音，那就代表人在冥界了！」

宙斯：
「事實上哈帝斯已經深愛上貝瑟芬妮了，希望貝瑟芬妮能成為他的冥后。」

狄美特大怒：
「開什麼玩笑！搶走我的女兒，現在又跟我說要把女兒嫁他？
    他吃錯什麼藥？兩句話，一是乖乖把貝瑟芬妮還我，要不我自己去要人！」

宙斯知道遊說失敗，只好又來到冥府。
而貝瑟芬妮和哈帝斯正在你一口我一口喝著藍帝花蜜。
宙斯搖搖頭，攤手表示失敗和無奈。
宙斯：「來～貝瑟芬妮，跟舅舅回去找媽媽了！」

貝瑟芬：
「好的，宙斯舅舅～～哈帝斯先生，明年藍帝花開的時候
    我會再來看你，並幫你釀藍帝花釀。」

哈帝斯突然眼睛一亮：
「宙斯，貝瑟芬妮喝下太多的藍帝花蜜，而此花是冥界特有產物，
    倘若藍帝花開花的那三、四個月裡，貝瑟芬妮不回到冥界，那他的身體
    會將非常的不酥湖喔。」

即便如此，想到要分離，哈帝斯依然難過的低下頭。
貝瑟芬妮拉著他的手說：
「不要難過嘛，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到時候
    再陪你玩打針的遊戲或是用鞭子打屁股的遊戲～好不好？」

哈帝斯感動得幾近流淚：
「一定喔！貝瑟芬妮我等你回來！」

此後，每年總有3～4個月貝瑟芬妮得要回到冥界陪伴哈帝斯。
貝瑟芬妮一離開，狄美特也無心眷戀大地。
於是大地的冬天就降臨了。
你以為哈帝斯很快樂嗎？錯了～
狄美特回到天界，但三天兩頭想念貝瑟芬妮就會去到冥界陪他。
而狄美特對冥界處處不滿意，經常對著哈帝斯嘮叨。
哈帝斯有愧在先，加上她是自己的姊姊又是貝瑟芬妮的媽媽，
他只能摸摸鼻子忍受～只希望從貝瑟芬妮那裡獲得一點慰藉。
只是呀～有狄美特看著，他也很少能逮到機會玩那些怪怪的遊戲。

為了補償狄美特，宙斯將她的形象升到天空成為星座。
讓這些星星，閃爍在狄美特回到大地的季節，歡迎女神歸來。
於是春天的夜晚，總能看到處女座升起在靛藍的夜空裡，
宣告著：「女神回到大地了！」

而屬於處女座的子民將終身受到水星的庇佑。
因為那是機智之神漢密士欠他大姑的。






注：
圖一 "Demeter" 為當代畫家 Helena Nelson Reed Giclee的作品。
圖二 "Demeter" 為Alphonse Mucha (1860~1939) 的作品。